陆家大门上红绸高挂,院子里一群穿得喜气洋洋的孩子正举着小礼花追跑嬉闹,“噼里啪啦”的声响混着咯咯的笑声,热闹得很。一个红衣小姑娘跑得急,没留神,一头撞在周仪肚子上。
两人同时“哎哟”一声。周仪蹲下身,扶住小姑娘肉乎乎的肩膀,眉眼弯弯地说:“跑慢点,要注意安全呀!”
小姑娘眨眨眼,冲她扮了个鬼脸,转身又“哒哒哒”地扎进孩子堆里去了。
沈珌把周仪拉起来,上下打量:“撞疼没有?这小不点儿劲儿还挺大。”
周仪摇摇头,目光还跟着那一抹红色的小身影:“是陆家的孩子?”
“嗯,陆希,最好认了。你看那群孩子里,就她一个小姑娘。”沈珌说着,语气淡了些,“陆家也是奇怪,陆爷爷都四世同堂了,家里统共就俩姑娘。”
提到陆家的姑娘,难免想到陆婷婷。沈珌嘴角的笑意渐渐敛起。周仪却像没察觉,伸手挽住他胳膊,声音里透着羡慕:“那陆爷爷一定很疼她吧?”
沈珌将她往身边揽了揽,低笑道:“周老师,以后我也把你当女儿宠。”
周仪脸颊微红,轻捶了他一下。两人并肩往里走,沈珌却觉得左手手腕隐隐生疼,侧头一看,周仪正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唇瓣被她咬得殷红。他停下脚步,轻轻松开她的手,手腕上赫然留着几道破了皮的指甲印。
他低头吹了吹,低声说:“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地方我本来就不想来。”
“那怎么行,”周仪眨眨眼,声音轻快,“陆爷爷八十大寿,何姨不在家,你不来多不礼貌。”她顿了顿,又挽住他,“都七年前的事了,陆爷爷多慈祥呀,走吧走吧!”
沈珌叹了口气,将她拉到另一侧:“换只手掐吧,再这样我左手真要废了。”
厅里宾客满堂,笑语喧哗。陆老爷子一身大红唐装端坐主位,慈眉善目,真如年画里走出的老寿星。
沈珌刚将贺礼放下,老爷子便乐呵呵地招手唤他过去,亲热地握住他的手:“小珌来啦!听说你妈妈出去旅游了,现在在哪呢?你哥哥回国了?”问候了一圈,却像没瞧见站在一旁的周仪。
周仪也不介怀,自己悄悄退到窗边,寻了个安静位置坐下,顺手抓了把瓜子,慢慢嗑起来。
沈珌刚说完那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老爷子便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他的手背,满是怀念:“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你小时候跟婷婷睡一个被窝,她尿了你一身,你哭得那叫一个响,还嚷嚷非要娶她回家,说要尿回来不可!”
“爷爷!”陆婷婷跺着脚跑过来,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睛却亮晶晶地瞟向沈珌,“您还让不让我做人啦?”
旁边一位穿着靛蓝衣裙的陆家女眷笑呵呵地将她往沈珌那边轻轻一推:“快瞧瞧,这俩孩子站在一起,多般配!”
沈珌赶忙伸手扶住老爷子的椅背,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虚挡了一下。他目光在人群里扫过,终于落到角落里正“咔嗒咔嗒”嗑着瓜子、一脸看戏神情的周仪身上。他赶紧挤过去,一把牵住她的手,朝主位朗声道:“陆爷爷,我先带女朋友去花园透透气!”
陆婷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众人的目光这时才齐齐落到周仪身上。她一身素色茉莉花旗袍,剪裁得体,袖口与领缘缀着一圈雪白的绒毛,长发松松挽起,鬓边别了一朵小小的白花,耳垂上是同色的茉莉花耳钉。整个人立在那儿,像一枝清寂的雪莲,高洁而安静。
陆老爷子仍是笑呵呵的,眯眼端详了她片刻:“是陈家那孩子吧?一晃好些年没见了。你父亲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多谢您记挂。”周仪微微颔首。
老爷子似乎陷入了回忆,轻叹一声:“唉……那么好的公司,怎么说走下坡路就走下坡路呢。”他抬眼看向周仪,语气和缓却意有所指:“回头跟你哥哥说一声,让他来我这儿一趟。我给他介绍几个合作方,都是小辈,能帮衬的,总得帮上一把。”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之声,纷纷称赞老爷子心善念旧。
周仪面上仍带着得体的浅笑。
陆老爷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话音一转:“对了,听说你现在当明星了?想必见过的投资人也多了。家里的忙,也得顾着点。到底也是有着血缘的一家人啊!”
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像一根裹着绒的软刺,看似无意,实则精准地扎了过来——仿佛在说,她如今的体面,不过是攀附旁人、忘了根本。
周仪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变,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她微微抬眸,目光清亮地迎向陆老爷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厅堂:
“陆爷爷记性真好。不过您可能听岔了,”她顿了顿,语气平稳如常,“我进这行,签的第一份合同,片酬直接打进了公司账户,一分没动,给厂里工人结了拖欠的工资。我接的第一个代言,品牌方指定的推广费,我全数换成了工厂原料的预付款。”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笑容越发温婉和善:“哥哥撑着家业不容易,所以我这个做妹妹的,更不敢走错一步。父亲没病前,时常教导我们,做生意要踏踏实实,做人要无愧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