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师姐不在,庄以绵自己调了文件,帮李缘打印台词。
打印机突突突吐纸,打印出来的台词页带着机器温热的手感。
李缘拿了台词页,翻看了一会儿,没有再管庄以绵,带小助理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敏敏师姐才回来,拍了拍胸口:“呼。以绵,你没事就好。”
庄以绵:“?”
“刚刚你在208被李缘抓住了,声音特别大,我在门口听了,但是我这么人微言轻的,进去就是葫芦娃救爷爷啊,我可不敢惹大小姐。”
敏敏师姐说:“刚好看到段寻,我不抱希望地讲了讲,没想到他真的转头就去捞人。”
庄以绵有点意外:“他,不是偶然路过?”
敏敏师姐似乎心有余悸:“哪儿有这么巧?我搬的天神救兵!咋样,还得是人上人说话好使,李缘那种有名的天龙人,竟然还给你道歉。”
庄以绵的脑子乱糟糟的,不敢多想。
Curitis……不是,段寻带有鲜明的疏离感的一眼,足够让她清醒。
她反复想了又想,甚至想到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敏敏师姐坐回椅子上,仰起头,脸上带点好奇的表情:“不过……以绵,你跟段寻是不是认识啊。”
庄以绵的心底被一层灰蓝色的液体浸泡着,整颗心既冷又迟钝。
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到底应不应该认识。
或者说,所认识的,是真相,抑或是一场空空的幻觉。
“我们…认识……吗?不认识吧。”以绵这样轻轻回答。
敏敏师姐说:“应该是,不然你刚看见我的电影,不可能是那个反应。”
庄以绵趴在桌边,在等打印机工作。踢了踢鞋尖。没讲话。
敏敏师姐手上灵活地转着一支笔:“不过我觉得段寻,其实,挺会解决问题的。”
以绵心不在焉:“嗯?”
敏敏师姐:“真的呀。一进去,二话不说,直接把李缘的仇恨值往自己身上拉。你怕李缘给你穿小鞋,他可不怕,直接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好像不是为了救你,而是纯粹找茬一样,还让李缘捡东西,自己给自己竖个这个明显的靶子在那儿,让李缘随便恨他。”
以绵想起了李缘通红的眼眶,和冷淡的段寻。
“你没看,李缘都要被他气疯了。反而乖乖跟你说了对不起。李缘怕他,恨他。但是得罪不起他。”
敏敏师姐把玩着圆珠笔:“所以我觉得,段寻其实挺聪明。”
以绵低低地“嗯”了一声。就连她也没想到,李缘竟真的会道歉。
明明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背景深厚的权贵小姐。又那样咄咄逼人。
竟然低头了。
那是不是说明,段寻的身世其实比李缘来得更凶残呢。
庄以绵又一次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巨大的差距。
crush是萍水相逢的心动。
没有下文的逗号,虽然没有句号圆满,但是逗号那个小小的尾巴,像游动的金鱼尾巴一样狡猾而灵动。
暧昧很美。遗憾很美。未知很美。
有人会讨厌讨厌“未知”的吗?就像赌场里转动的筛子永远总是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眼球。
当色子转动的清脆声响尚未停止的时刻,就能永远对其满怀蓬勃的欲望与想象,从未停止过沉沦和期待。
可是再一次以真实身份在现实中遇见,摆在以绵面前的,则是沉重而晦涩的现实。
明明白白的死刑。
“你们不认识,他还有这份心管这件事,保护你,人其实挺好的呢。”敏敏师姐笑着说。
打印纸在突突突地吐纸,一份新的试镜名单新鲜出炉,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庄以绵细心拿别针扣好,死刑前最后的挣扎:“你后来…有再看到段寻吗?”
敏敏师姐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手机,接听之前,对以绵讲了句:“没再看到了——工作去了吧?他很忙的。刚刚我也只是偶然遇见。”
以绵点点头,将试镜名单抱在胸前:“谢谢敏敏师姐。待会儿别走,我请你去食堂吃小炒。”
敏敏师姐爽朗地笑:“行啊。我先接个电话。”
庄以绵挥挥手,跟敏敏师姐说拜拜,转身,继续去干活儿。
一早上,庄以绵像小蜜蜂一样在整一层楼穿梭来去,忙碌得不得了。
中午也没有时间请敏敏师姐吃小炒,两个人都忙得走不开,剧组试镜的规模实在太庞大。
下午四点多,庄以绵喊完最后一批试镜的同学们,转头看窗外。
京市又开始下雨。
这座古老而庞大的都市像凝练的素描画一样只剩下黑白色,只是笔触沙哑,视线里,庞大的城市有一层毛玻璃一般不真切的质感。
手机响了。
群里有人让以绵去试镜的大阶梯教室收拾道具,庄以绵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匆匆跑向整层楼最大的那间阶梯教室。
这间阶梯教室很大,几乎像一个颇具规模的小礼堂一样。
有一张深色沙发被安置在靠墙的位置,正对着一片开阔的表演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