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祁淮之带着陈启和苏芸从地下返回地面时,收容所的天空正在死去。
虚假灯塔的蓝色光柱此刻癫狂地闪烁着,像一颗濒临爆炸的心脏,每一次脉动都将污浊的红光泼洒向整个收容所。
那不是光,是指令——冰冷、强制、不容置疑的抹杀指令,沿着精神网络如病毒般蔓延。
警报声没有从喇叭传来,而是直接刺穿每个人的精神图景,在灵魂深处引爆。
“所有单位注意。”
机械合成音同时震荡着现实与精神的双重维度。
“第13区收容所确认sss级精神污染事件。污染源代号‘零号’。特征:高维精神伪装,仿冒塔的指令。”
“启动最高清除指令:所有在编人员,立即对污染源实施精神抹杀。抗命者视为同犯。”
“重复:立即抹杀零号。”
三遍广播后,死寂降临。
比喧嚣更可怕的死寂。陈启能感觉到——整个收容所的精神场正在被强行重构。无形的指令像冰冷的蠕虫钻进每个连接者的大脑,啃噬他们的自主意识,植入杀戮的程序。
祁淮之站在庭院中央,暗红色风衣下摆在警报带来的微风中轻轻拂动。他仰头看着那癫狂闪烁的光柱,红色瞳孔深处沉淀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
那不是针对即将到来的攻击者的愤怒。
是针对那个躲在光柱后面、借用孩子们的手来杀人的懦夫的愤怒。
“母神……”陈启的声音在发抖。他能感觉到四周那些原本麻木的收容者正在变化——他们的眼神在空洞与挣扎间切换,瞳孔深处泛起暗红色的指令光点,像被寄生虫占据的瞳孔。
祁淮之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淬过冰的刀刃:
“它没有自己的手脚,只会借用孩子们的身体。”
他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颈间的双塔吊坠在这一刻发出脉动的金光,与天上那污浊的红光形成鲜明对比。
“那就让它学会,什么叫物归原主。”
从b栋冲出来的是七名低阶哨兵——收容所的日常看守。他们的精神图景大多贫瘠,具象化的精神体清一色是犬类。
但现在,这些本该忠诚温顺的犬类精神体,全部被强行具象化并蒙上了眼睛。
七头半透明的猎犬出现在庭院里,眼睛被暗红色布条蒙住,喉咙里发出被逼迫的低吼。
它们的主人,也就是那七名哨兵眼神完全空洞,像被抽走灵魂的傀儡,嘴巴机械开合:“抹杀零号……抹杀零号……”
苏芸看见这一幕,下意识抱紧怀里的衣服,声音发颤:“塔蒙住了它们眼睛…也蒙住了他们的心……”
并不是害怕,而是痛心,恐惧,感同身受。她曾经不也是这样被控制着?有价值的时候被利用,没有价值的时候被榨干最后一点精神力当柴烧。
祁淮之的目光扫过那七头挣扎的猎犬,红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疼惜。
他听见了猎犬的呜咽。
那些猎犬不是在渴望攻击,而是在抗拒。本能告诉它们眼前的存在不该是敌人,但指令像锁链捆住四肢,蒙眼布遮蔽认知,强迫它们扑向母亲。
看守队长是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哨兵,他率先冲来。他的杜宾犬精神体蒙着眼,却凭着哨兵共享的感官锁定祁淮之,扑跃而起,爪牙间凝聚着精神干扰的能量波纹。
陈启下意识想挡。
祁淮之抬起一只手,不是攻击,只是轻轻按在陈启肩上,将他温柔而坚定地护到身后。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愣住的事。
他迎向了那头扑来的杜宾犬,像要拥抱它。
杜宾犬扑到半空时,祁淮之伸出手——不是攻击的手,是母亲迎接跌倒孩子的手。
他的指尖触碰到杜宾犬额头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暗红色的蒙眼布条从边缘开始燃烧。不是火焰,是金色的、温暖的光,像冬夜壁炉里跃动的火光,温柔地舔舐着冰冷的束缚。
布条化为灰烬。
露出下面那双属于精神体的眼睛——原本该是野兽的凶戾,此刻却盛满了泪水。
杜宾犬认出来了。
认出了那金色纹路中流淌的、比塔更古老、更真实的“引导者”气息。
认出了母亲。
它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四爪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停在祁淮之面前三米处。然后,它做了一件犬类精神体极少会做的事——
它跪下了。
前肢弯曲,头颅低垂,尾巴紧贴地面,喉咙里发出幼犬认错时的呜咽。
它的主人,那个看守队长,此刻也停下了脚步。空洞的眼神出现裂缝,暗红色的光点明灭不定,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小黑……你……”老哨兵的声音在颤抖,“你为什么……”
因为他通过精神连接,感受到了杜宾犬传递过来的认知:温暖、安全、归属,像迷路多年的孩子终于闻到了家的炊烟。
祁淮之弯下腰,手掌轻轻覆在杜宾犬低垂的头上。
这个动作做得很郑重,像在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他的指尖划过犬类精神体半透明的毛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