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危暐‘道德脑网络’的连接强度变化。黄色是五年前,蓝色是现在。可以看到,负责情感价值判断的腹内侧前额叶(vpfc)与负责理解他人心理的颞顶联合区(tpj)之间的功能连接强度增加了217。这个神经连接就像肌肉,用进废退。持续十年的亲社会思维和行为,真的重塑了他的大脑。”
司法部官员王婧提问:“那么,从神经伦理学角度,我们现在是否可以认定: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或者说,他的心理结构已经发生了本质改变?”
沈舟沉吟:“这是一个哲学问题。从连续性的角度,他当然是同一个人——拥有相同的记忆、相同的身体、相同的生活史。但从心理结构和行为倾向的角度,他的确变成了一个‘统计上不同于过去’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现在理解张坚最后那条短信时感受到的痛苦,和我五年前分析那条短信时感受到的智力兴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前者让我想避免造成更多痛苦,后者让我想设计更多实验。’”
“所以,”陶成文总结,“问题变成了:当一个犯下重罪的人,通过长期服刑和主动改造,其心理结构已经稳定转变为不再具有社会危险性的状态时,监狱继续关押他的主要目的——惩罚、威慑、预防再犯——中,预防再犯的目的已经失效。那么,继续关押是否只剩下惩罚和威慑功能?而惩罚应该有时间限制吗?无期徒刑是否意味着直到死亡?”
会议室陷入沉思。这是一个触及司法哲学根本的问题。
这时,曹荣荣说:“申请报告中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不是立即释放,而是启动‘有条件释放社会融合实验’。简单说,让危暐在严格监控下,逐步接触社会,测试他在真实社会环境中的表现。如果通过,再考虑减刑或假释;如果失败,则证明改造不彻底,继续服刑。”
“什么样的实验?”李正明法官问。
“一个为期一年的多阶段实验。”鲍玉佳解释,“第一阶段:在监狱开放区参与社会服务工作,每周三天,有监控。第二阶段:白天出狱工作,晚上回监狱,类似‘日间假释’。第三阶段:在指定社区居住,佩戴电子镣铐,定期报告。每个阶段都有详细的评估指标,任何一项不达标就退回上一阶段或终止实验。”
魏超冷笑:“然后呢?让他去社区做什么工作?教心理学?做社区顾问?那些被他害过的人,那些受害者的家属,看到他在社区里自由活动,会怎么想?”
这个问题击中了要害。司法不仅是关于罪犯的改造,更是关于社会的修复和受害者的疗愈。
陶成文缓缓说:“这正是我们需要考虑的最后一个维度。申请报告的最后一部分,是受害者家属的意见征询。张斌,作为张坚的儿子,他收到了这份报告,并且给出了他的意见。”
所有人都看向陶成文。
“张斌的意见是”陶成文停顿,让每个字都清晰,“他同意启动这个实验。
会议室一片哗然。
(二)张斌的选择:当原谅成为可能,但不成为义务
下午,会议暂停。陶成文、曹荣荣、鲍玉佳三人前往修复中心三楼的“记忆疗愈工作坊”——张斌现在已经是这里的负责人。
五年时间,张斌从那个失去父亲的年轻人,成长为成熟沉静的心理学工作者。他主持的工作坊帮助了超过三千名诈骗受害者家属,他编写的《创伤转化手册》被全国两百多个社区采用。
工作坊里,张斌正在指导一组新成员进行“记忆重构”练习。看到陶成文三人,他点点头,示意稍等。
十分钟后,练习结束。张斌走过来,表情平静:“为了危暐的事?”
陶成文点头:“我们需要理解你的决定。为什么同意?”
张斌带他们走到窗边的茶座,泡了一壶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这五年,我每天都在想我父亲。”张斌开口,“不是想他怎么死的,而是想他怎么活的。想他每天早上给我做早餐的样子,想他在油料股加班到深夜的样子,想他为了给我妈治病到处借钱时低声下气的样子。”
“然后我意识到:我父亲最核心的特质是什么?不是‘受害者’,不是‘被骗者’,而是一个即使在困境中依然努力做正确事的人。他被骗,是因为他想救妻子;他痛苦,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泄露数据);他最后牵挂的,是我有没有吃早餐。”
张斌喝了口茶:“所以当我看到危暐的改造数据时,我问自己:如果我父亲还活着,他会怎么想?他会希望这个人永远烂在监狱里,还是希望这个人真的改变了,能出来做些好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没有答案。但我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发现。”他看向窗外,“这五年,我帮助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是当年kk园区的小头目,骗过很多人,后来回国自首。他在监狱里改造,出狱后找不到工作,所有人都怕他、恨他。他来我们工作坊求助时,跪在地上哭,说他想重新做人,但社会不给他机会。”
“我帮了他。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他——我永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