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初哄赵绥宁睡觉一样。这样温馨的场景刺得她眼睛疼。
她始终是个外人。
有人边叫边笑,说:“小妖女,你还不知道吧?正是你这好姐姐联合我们把你弄来祭台的!”
赵绥宁皱眉,瞪回去:“再胡说把你舌头拔了。”“阿姊,你放心,我不会相信他的胡话的。“赵绥宁殷切笑着,始终和妇人保持一段距离,“阿姊,莫怕。”
妇人没有说话,却在下一刻冲上来抱住赵绥宁。“然后怎么了?”
回忆就此停顿。
郁净之咬唇问她:“你没受伤吧?”
赵绥宁摇头,笑着说:“然后好大一片血,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她像蝴蝶一样飞走了。”
“她死了吗?"郁净之凑过来,抱住赵绥宁的腰,头枕在她肩上,“宁娘,你很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
“是的,阿姊死了。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轻飘飘一下就没了。“她蓦地怔住,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疑问道,“我……难过吗?”她明明活得好好的,明明让那些欺负她的坏人都得到报应,哪里会难过呢?郁净之用手覆上赵绥宁的脸,轻轻揉捏,将她笑僵的肌肉揉放松。赵绥宁的唇紧抿成一条线。
“她和那群人也是一伙的。“郁净之肯定地说。她点头,说:“是。”
其实先前赵绥宁心里就有了猜测,只是不想承认而已。若不是蓄意为之,她一个流落此地的外乡人怎会被这般客气地养着,连亲生女儿都没这个待遇。
“他们都欺负你。”
郁净之闷闷道:“我那时就不该出去,若时时守着你,你也不会跑,也不会被坏人欺负。”
“照你这么说,我最初便不该招惹你,这样你也不会跟我有什么纠葛,替我来操这些心。“赵绥宁平白开了个玩笑,却被郁净之捂住嘴。“不许说话。"他哼声。
“那个疯女人呢?"郁净之又问。
在赵绥宁敞开心扉说这些往事之后,郁净之便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这也问那也问,仿佛要把细枝末节都刻在脑中,这样便好似他参与过赵绥宁的生活一档“她也死了。”
“他们都死了。”
赵绥宁笑着说:“疯女人点了火,把整个村子都烧了。”火焰燃尽了整个村子的罪恶。
疯女人其实神志清醒,至少比大部分村民清醒,她仍有善恶。疯女人的女儿之前被献祭了。
真正意义上的献祭。
事实上,并不是每个小女孩都像赵绥宁这样奇怪,既敢跳着要杀人,又有能力去惩治这些坏人。
大部分小女孩,这个年纪,正是最依赖爹娘的时候,别说死亡,连割了皮流血都没怎么遇见过。
过程可想而知。
疯女人就是目睹了一半闹着被人打晕,醒来过后只见森森白骨才发疯的。疯女人的女儿并不是村子里第一个被献祭的小女孩。疯女人也不是村子里第一个疯女人。
“那把火烧得很旺,后来过了很久,我做梦还是会梦见那片火光。“赵绥宁拍着郁净之的背,轻轻说,“最终下了一场大雨。火焰把村子烧得只剩些屋子的残骸,村民和黑袍教众都不见了。大雨过后,只剩黑漆漆的屋子。”罪恶没有消失,只是她看不见了。
“她和我道谢,说谢谢我叫她一声'′阿娘。“赵绥宁笑出声,“阿娘,阿娘,我可以叫很多遍。”
“阿濯,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赵绥宁垂下头,迷茫地看着郁净之,对他说:“我杀了好多人。”她抬起手:“那时,我明明可以救她的,我还可以救阿姊。”“可是我没有。"她捏着郁净之的肩膀,迫使他和她对视,赵绥宁笑着问,“我是不是很坏?”
“阿宁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郁净之直视她,认真道。
“哈哈哈哈哈!“赵绥宁咧着嘴笑个不停,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眶掉落,“阿濯,阿濯。”
她不停叫着郁净之的名。
郁净之一遍一遍应着:“嗯。嗯。我在。”“阿濯。”
赵绥宁转而抱住郁净之的腰,埋在他胸口大声哭起来。为什么都要死。
为什么疯女人不想活。
为什么妇人一边要背叛她,一边又要替她挡下背后的冷刀。为什么就连无知的小男孩,都要拿起刀刃去杀她。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眼睁睁看着人死,眼睁睁看着坏人狂笑。
在脑中一遍又一遍重复想象那些她没经历过的事。不断死去的小女孩,不断疯癫的女人。
盯着女童骨肉垂涎欲滴的村民,一批又一批。“阿宁,你是我见过最最勇敢的人。”
郁净之什么气都没了,满腔的心疼多得溢出来。“最最勇敢的阿宁,也可以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