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安排大家入席。这时,戏子们就上前来行礼。庄非熊站起来说:“今天各位老先生光临,我把梨园榜上有名的十九个戏子都叫来了,想请各位每人点一出戏赏给他们演。”虞博士好奇问:“啥叫‘梨园榜’?”余大先生就把之前杜慎卿评选戏子的趣事讲了一遍,众人又笑得不行。汤镇台问杜少卿:“你哥哥杜慎卿已经被选上做部里的郎官了?”杜少卿说是。武正字开玩笑说:“慎卿先生这次评选戏子,那叫一个公平公正。不过等他入朝做官,要是当上主考官,面对那么多考生,别挑花了眼才好!”大家又乐了起来。
当天,众人就喝酒看戏,热热闹闹玩了一整天。等戏演完,天都快黑了,大家才各自散去。庄濯江又请了厉害的画家,画了一幅《登高送别图》,来参加聚会的人都题了诗。后来,大家又带着酒菜,到虞博士的住处,专门为他设宴饯行。
虞博士要离开南京,来给他送行告别的人家,多得数不过来。虞博士实在应付不过来,就跟大家说不用到船上去送,心意他都领了。到了出发那天,虞博士只叫了条小船,从水西门启程。这么多人里,只有杜少卿一个人把他送到了船上。
杜少卿跟虞博士拜别,难过地说:“您这一走,以后我都没个可以依靠的长辈了。”虞博士听了心里也觉得酸酸的。他把杜少卿拉到船里坐下,跟他掏心窝子说:“少卿啊,不瞒你说,我本来就是个穷光蛋。来南京当了六七年的博士,每年攒下几两俸禄,好不容易才买了块能收三十担米的田。我这次去上任,不管是当京官还是地方官,做多三年,做少两年,再攒点俸禄,能再买块收二十担米的田,以后能养活我和老伴不饿死,就行了。儿孙的事,我也不操心了。现在我儿子除了读书,我还教他学医,将来好歹有门手艺混饭吃。我当这个官也就是图个温饱罢了。你就留在南京,我以后经常写信来问你的近况。”说完,两人流着眼泪分了手。
杜少卿上了岸,就一直看着虞博士的船越开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家。到家后,他就把虞博士说的这些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借住在河房的余大先生。余大先生听了,感叹道:“不贪图官位,能进能退,虞博士真是个内心淡定的君子!咱们以后要是出来做官,都得学他这样。”两人又是对虞博士好一顿夸奖。
当天晚上,余二先生派人送来家书,叫余大先生赶紧回家,信上说:“表弟虞华轩家请的教书先生走了,想请大哥回去教孩子,希望马上就能去教书,让大哥赶紧动身。”余大先生跟杜少卿说了这事,就跟他告辞。第二天,余大先生收拾好行李,就准备渡江回老家。杜少卿送走他后,也回自己家去了。
余大先生渡江回到家,弟弟余二先生就出来迎接他,还拿了虞华轩的请帖给哥哥看。请帖上写着请余大先生去家里教孩子,一年给四十两银子工钱,过节还有额外的礼物。余大先生看了请帖,第二天就去虞华轩家回拜。
虞华轩高兴地把余大先生迎进门,两人行完礼坐下,仆人就端上了茶。虞华轩说:“我家孩子笨,从小就没好好读书。前几年我就想请表哥来教他,可那时候表哥在外面游历。现在表哥刚好在家,真是我儿子的福气!咱们两家举人、进士一抓一大把,这都不算啥稀罕事儿。以后我儿子就跟着表哥学习,最要紧的是学表哥的好品行,这可比读书考功名有用多了!”余大先生谦虚道:“我这人守旧,就爱待在家里。咱们两家是世交,我也就跟老弟你合得来。老弟的儿子就跟我儿子一样,我肯定尽心教。要说考举人、进士,我自己都没考过,可能不太懂门道。但要说品行和文章,令郎有家学渊源,我也就是按常理教导罢了。”两人说完,都笑了起来。
后来选了个好日子,虞华轩请余大先生到家里的学馆教书。余大先生一大早就到了,虞家小公子出来拜见老师,模样十分聪明机灵。拜完师,虞华轩就把余大先生送到学馆,看着他坐上老师的位子,这才告辞,去书房休息。
虞华轩刚坐下,看门的就领进来一个客人,这人是唐三痰的哥哥唐二棒椎,是上一届考中的文举人,还是和虞华轩同一年考上秀才的。今天听说虞家请的先生开馆教学,就过来想陪着招待先生。虞华轩留他坐下喝茶。唐二棒椎说:“恭喜你家公子今天开始读书啦!”虞华轩应了一声。唐二棒椎又开始说闲话,贬低余大先生,他说:“这个先生虽然有名气,但是坐不住,还爱搞些杂七杂八的学问,恐怕会耽误正事儿。再说余大先生教的考科举那套,虽说不像现在那些人那么歪门邪道,但他非要学明朝初年写八股文的老套路,也不是适合考试的好方法。”虞华轩听了却是不以为然,说:“我儿子年纪还小,现在请余大表哥来,主要是让孩子学些好品德,别长成势利小人就行了,考科举的事儿不着急。”
唐二棒椎和虞华轩又坐了一会儿,唐二棒椎开口说:“老华,我正好有件事想请教你这个精通古学的人。”虞华轩说:“我哪懂什么古学?你这不是打趣我嘛。”唐二棒椎一本正经地说:“真不是开玩笑,是真要问你。我上次侥幸中了举人,我有个亲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