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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1 / 3)

第35章十一月

祁载阳走进医务室,躺上病床,身下垫着一次性蓝色医用床垫。这里消毒水味刺鼻,地板反射着顶上的白炽灯,照得眼前的一切都虚幻。医生戴着口罩,给他注射了一针。

他额头青筋绷起,汗滴滚进眼中。眼尾泅红,上下睫毛都湿漉漉的,显然是疼得狠了。

医生摘下口罩,问他:“这种急性过敏,只能先强行压下去,我一会儿给你开个单子,你回去慢慢养一段时间吧。”

“不用,医生我还能坚持。”

“同学,身体是自己的。”

“我知道,我过敏原比较特殊,我很清楚现在的情况。”窗外的叶子落了。

黄叶飘飘洒洒,风一吹就卷过重楼,飞过楼前红旗,落在来往学生的脚下。锦程学风自由,同学们有大量的时间留给自己安排。很多人会选择在课后抱着书去图书馆自习。

他们踩过满地黄叶,往来于林荫道上,时而探头看向树旁窗下的那对男女。栗鸣雎和倪立轩,顶级学霸和跋扈校霸,都很有名。这两人凑一起,毫无暖昧氛围,怎么看怎么像要互相弄死对方。尤其是栗鸣雎,黑眸亮得惊人,像某种野生动物的眼睛。倪立轩吊儿郎当地倚在树下,脸色不算好看。他冷冷瞥了眼路人。几个路人同学又缩了缩脖子,脚步迈得飞起,逃也似的跑开了。倪立轩冷笑了下,对鸣雎说道:“看见了嘛,他们怕我怕得不行,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跟我谈条件?”

鸣雎躲在窗下,倒是不怎么怕他了。她平静说道:“光脚不怕穿鞋的,当然有的谈。虽然我想治好我妈,但人性都是自私的。我妈妈的病太疯了,我早就受不了了。如果你逼得太过分的话,我还不如不管她,彻底变成孤女,就能回到栗家。到时候我换个学校,日子不会比现在更难过。”倪立轩大步跨向她,嘴里骂来骂去:“你他妈还真有种。”鸣雎情绪非常稳定,甚至还往他逆鳞上踩了两脚。她同倪立轩说道:“我有退路,但你和祁同学有了裂痕,想弥补就不容易了。祁家直系只有这么一位吧,能力也很不错。倪爷,你呢?”倪立轩的咒骂停了,他脸色阴沉地盯着她。鸣雎更确信对方的软肋在哪里,底气更足。她自信笑道:“倪爷,咱们名取所需,交易才能做长远。我要药,你要人,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倪立轩阴恻恻笑道:“你威胁我?”

他一笑就露出惨白的牙,挂在他脸上,白得疹人。但鸣雎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笑。

再恐怖的东西,多看几次就不会再吓到她。她微笑着,温声同他说:“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唐雎之怒,也能血溅五步。"你的命比我的可贵太多了。我无权无势,这是不是威胁,全看你怎么想。”倪立轩:“死山鸡,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鸣雎点头:“这点我不认,我其实很有自知之明。我没觉得我有什么能量,能让他放弃利益,跟你闹掰。但…”

她停顿了下,走到倪立轩面前,笑着问:“我是不是一点能量都没有,倪爷,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为什么这么费心找我麻烦呢?又在怕什么呢?”倪立轩攥拳,往她抡来。

眼前一黑,祁载阳躺在病床上,攥拳挡住自己的眼睛。他浑身撕裂般疼痛,拳头也在颤抖,手背青筋鼓起,格眼。医生守在一旁说要开病历单让他回家好好休息,请他的家庭医生接手具体的治疗方案。

他出声拒绝了。

医生惊讶道:“祁同学,你回去后医疗条件更好,带病上学反而不利于学业,没有必要在学校坚持的。”

祁载阳侧过头,视线从手背下漏出,望向白墙上的那幅秋日落叶图。可能是为了让环境更温馨,医务室里专门挂了几幅画。画上秋叶金灿灿的,热烈明亮。秋叶下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在追逐打闹。祁载阳盯着画上少女飞扬的长发,缓声说道:“我有不能放弃的,在这里。”

他可以放弃一切,家世,姓名,包括自己的病和疼痛,他都不在乎,都可以放弃。

但他的那幅树上少女图还没画完。

他怕一离开,他会在某天忘了她,重新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医生关切道:“想坚持也可以,这几天禁食辛辣,远离过敏原。”祁载阳自嘲地笑了下:“有点难。”

他的过敏原现在是她。

让他远离,就是让他忘记。

可这些年来,他忘记的事情太多了。

他越来越分不清真实与虚妄,每每重病醒来,就要飘忽着面对一张张陌生,但本不该陌生的面孔。

那些人或是他的朋友,又或是他的敌人,他都记不清,却还要对他们一遍遍说:抱歉,我记性不太好。

他不想再这样了。

不想面对鸣雎那张悲伤,却本不该悲伤的脸。不想对她流露出困惑。不想同她说一声:抱歉,或许我曾经得罪过你,但我不记得了。墙上那幅图里的少女头发飞扬,他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可他心思龌龊,不该靠近她。

偏偏她对他毫无防备,竞能对着他闭上眼,任眼睫在风中颤抖,任他贴近。如果他下一步做得很过分呢,如果他下一步不顾她的意愿呢,如果他下一步尝到甜头之后坠进欲望的深渊呢。

她怎么能将潘多拉的钥匙放进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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