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十一月
祁载阳坐上车，驶向最大的那座山上寺庙。车在山道上奔驰，似乎在追逐着落下的太阳。
车一直行驶到千层台阶前，再没有车行道。想上山顶，必须依靠自己的双脚往上爬。
他跳下车，不顾司机的劝阻，一步步登上那千层的石阶。这千层石阶曾经难倒了不少游客，白天爬尚显疲惫，夜爬则更为艰难。他还带着病，药液只输了一半，手背的针孔倒是不冒血了，但秋风一吹，人有些发冷。
石阶两侧的秋叶哗啦啦响动，整座山谷像是在下一场暴雨，声响磅礴。风吹动秋叶，他在落叶与石阶间行走，秉着某种奇异的朝圣心态，他的病仿佛完全好了，脚步竞越发轻盈。
上一次黄昏下山，层林尽染，他身旁有人。这一次黄昏上山，落木萧萧，他心里有个人。重重寺庙从山顶露出，巨大的金顶藏进山顶雾气。他走到山门前，守门的小师父坐在台阶上，冲他摆摆手。“明天再来吧，已经闭寺了。”
他来这一趟，不愿无功而返。可寺庙已闭,他实在不得缘法。他绕着山路在庙外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确定自己想得到什么，却有种特殊的感召在劝他留下。
他必须要获得平静，否则他又要回到冰冷的诊室去，去讨论明天该不该病休。
他不想休息，他要给鸣雎带点赔礼。
咚咚一一
身后传来清脆的敲击声，是禅杖落地的声音。在这薄暮将尽的时分，他在崎岖的山道上遇见了一位高僧。他恰好认识这位高僧，是他父亲的好友。
于是，他成功在闭寺之后，请到了一串转运红珊瑚，他带着珊瑚串拜过漫天神佛。
焚香的白灰落在他肩头，给他染了一身深沉的香。走出殿门的一瞬间，东方天空亮起一道道放射状光辉，像极了佛光。他一瞬间呆愣在原地。
陪伴的高僧低头念了声佛号，说了声：“心诚则灵，你运气很好。”是运气很好。
他不知那该不该算作佛光。
那是反曙暮辉，对大气条件要求极高，一个人一生也未必能见一次。祁载阳攥着红珊瑚串的手心有些潮湿，他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的漫天光辉。
他点开聊天界面。界面干净，除了往来的学习交流，鸣雎几乎不会同他说任何额外的话题。
照片就这样漏进了相册底层。
她或许刚吃完晚饭，正趴在窗前背书。
现在打扰，她应该会觉得他太唐突。
朋友圈充满了今晚天空的光辉，好多人叫着拍到了佛光。祁载阳站在巍峨大殿前，轻轻笑了下。
鸣雎今晚心情不好，明天再给她看。
亲手给她看，然后问她，能不能画出太阳光线的折射角度，能不能算出大气水汽含量。
她应该会告诉他，这是光的散射，是一场量子的无声涨落。辉煌的天光落幕，它只能持续极短暂的时间，就得消散于眼前。山下一盏盏灯火亮起，将夜色染出缥缈的色彩。昏暗的白光下，鸣雎坐在床上，摩挲着手里的药瓶。药瓶很新，里面的药丸哗哗响。
这是倪立轩给的药，是妈妈需要的药。
她掏出手机，向老师请了明天的病假。准备带妈妈去一趟医院，请医生看一下这款昂贵的药，究竞能不能换给妈妈吃。这毕竟是倪家的药，为了自家声誉，倪立轩不会在药里做手脚。如果妈妈能吃，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老师很快同意了她的病假。鸣雎心情略微轻松了一些，她退出聊天界面，开始列计划表，安排下一周的任务。
朋友圈里闪烁着漂亮的照片，好多同学舒展在光辉灿烂的天光下，留下自己的人生照片。
真羡慕他们，好幸福愉快的样子。
手机忽又叮铃铃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心心中只觉不妙，没有接起，反而按了静音。号码数字在屏幕跳动，鸣雎将手机丢到一旁，不再去看。
但那电话不死心地打了四遍。
鸣雎盯着屏幕，最终伸出手，接起了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鬼魅般的嗤笑，然后是倪立轩的怒吼声：“我他妈让你今天晚上来找我，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鸣雎没有出声。
倪立轩：“你他妈又装哑巴？”
鸣雎假意奉承道：“倪爷，我还以为下午是故意在祁载阳面前演戏呢，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在电话里说也一样。”倪立轩：“你从更衣室出来后去哪了？是不是见过他？”鸣雎：“我去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了，应该完成得非常好。”倪立轩笑：“哦？你做了什么？”
鸣雎：“倪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过程太过冗长，浪费您的时间。总之结果是他很伤心，以后不会再来见我，你应该很满意这个答案。”倪立轩啧啧道："他居然会伤心？有多伤心呀？”鸣雎：“我可以先问一下他究竞是什么病吗？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我怕他会出事，你若有心，可以让你妹妹去关心一下。”倪立轩：“……操，老子不喜欢太聪明的，你他妈别擅自揣度我的想法。”鸣雎：“我如果不聪明点，怎么完美完成任务？你只需要相信我，交给我的事情一定给你妥帖办好。至于我，不管聪明不聪明，也没有能力对您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