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Chapter 054
祭台上的黑鹿漆黑空洞的眼睛在村长身后注视着台下的所有人。即便君鸣知道小怪物和黑鹿毫无关系，都觉得这黑鹿被雕刻的格外诡异。但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这样想，周围的村民们，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焕发着同一种虔诚的、近乎燃烧的狂热。他们的眼睛亮得吓人，紧紧盯着祭台，嘴角不受控制地向耳根咧开，露出过多牙龈,形成一种僵硬而统一的巨大笑容。君鸣和段兰珩隐匿在其中，随波逐流，并不起眼。村长在声音很小，他是个孱弱的老头，现在虽然还活着，可谁都能看出来，他只是还能喘气和勉强动作，再让他做别的，几乎可以算是在虐待老人家。于是哪怕台下再安静。
实际上也没几个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段兰珩小声问君鸣：“他在说什么？”
君鸣倒是听得见：“感谢大家过来，说乌铎大人知道信徒虔诚的心……就是这些场面话,很普通。”
村长说得极慢，每吐露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剧烈地喘息，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当他终于念完那简短的稿子，台下的信众非但没有丝毫不耐，反而更加亢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中闪烁着饥渴的光芒,仿佛他们表现得越有耐心，就越能证明自己的虔诚,越能取悦那冥冥中的存在。君鸣和段兰珩都不知道大祀究竞有什么内容，虽说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甚至参与过祭台的搭建，不过所有村民们都对祭典里究竟做什么闭口不谈，似乎这里面有什么忌讳，不能让外人知道。
村长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离开了祭台。
但很快有另一个人取代了村长的位子。
中年男人踩着木梯走上祭台，他穿着的也是浴服，脚下踩着木屐，像是穿越回了百年前，随着他走动，浴服的开口起伏，就能看见他里面只有一条兜裆布没人觉得这样的穿着奇怪。
反而都一脸庄严肃穆。
中年男人的年纪也不小了，但仍旧可以说是正值壮年，他刚刚站定，就朝着台下鞠了一躬，而后在一旁人的服侍下脱下了浴衣。只穿着兜裆布接过了一旁的木锤。
直到他转身，背对信众，站定在黑鹿雕像旁，君鸣才赫然发现，那里竞立着一面鼓。那鼓异常古朴，没有上漆，也没有任何装饰性的花纹，原始的木质鼓身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在摇曳的火光下极难察觉。男人深吸一口气，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高高举起双臂，木锤在头顶悬停。
然后，他猛地发出一声非人的、撕裂般的呐喊。那喊声并不响亮，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猝然刺入每个人的耳膜。连君鸣都觉得那喊声十分骇人，几乎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更像是某种野兽在濒死时带着恐惧愤怒和绝望的尖啸。君鸣认真去看男人的脸。
可惜火光实在照不亮这一方天地，君鸣能看到的只有模糊的人影和五官。鼓声洪亮，沉重，一声又一声。
段兰珩在这鼓声中感受到了宁静一一他莫名的垂下双臂，全身感觉异常轻松，鼓声每响一次，他的心就不由雀跃，期待着鼓声尽量再次响起。他甚至觉得这鼓声沉重有力，带着能震慑一切的力量，以及安抚人心的温暖。
段兰珩几乎要闭上眼睛，用全部身心去感受着声音。直到一一
段兰珩愕然回头。
君鸣站在他的背后，踮着脚，双手捂住了段兰珩的耳朵。段兰珩茫然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他低下头，小声在君鸣耳边说：“这个鼓、鼓声，不太对劲。”
君鸣点头，但表情没有变化，好像并不怎么在乎：“你看其他人。”旁边的信徒们就和刚才的段兰珩一样，他们双手自然下垂，全身极度放松，正闭着眼睛，随着那鼓声有节奏的摆动身体，他们的动作一致，甚至连摆动的幅度和节奏都一致。
“这是什么？“段兰珩眨眨眼，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群体催眠？”
他现在倒是相信有灵异事件，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但一一科学再无法解释，灵异事件也不能这么大规模吧？
君鸣也不清楚。
他不知道小怪物和信徒是怎么交流的。
但以他对小怪物的了解，它未必真的和村民们交流过，在见到他之前，它连正常的人类形态都变化不出来，徒有其表，连舌头都没有，别说提说话。小怪物和村民，之前一定有过接触。
小怪物也一定给过他们什么。
目的也很简单，就像现在一样，给小怪物制造更多信徒。“应该不怎么威胁，你不听就行了。“君鸣松开了捂住段兰珩耳朵的手，他催促道，“你自己捂。”
段兰珩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都不大可能被君鸣照顾，好在他想得开，捂住耳朵以后说：“要不我们现在就走？”“来都来了。"君鸣想了想，“再看一会儿。”鼓声不知道响了多久，越往后，信徒们的反应就越大。他们在短暂的闭眼之后，又重新睁开眼睛，每一双眼睛在重新睁开后都失去了神采，可那一张张脸却越发的狂热，每一张脸上的表情都像是一个模子里亥出来的，连嘴角上扬的角度都一样。
当最后的鼓声落下时，台上的中年男人也扔掉了手里的鼓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