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奴婢去拿来。“雾月照顾了她三年,见小主子这样,也不禁红了眼眶。雾月离去,裴寓安止了哭声,眼泪却流得更厉害。她心里清楚,阿娘不会回来了。
她看见了,阿娘在那条小路上往前跑,她会去一个新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她的风筝上一直有她看不懂的字,阿娘和阿舅说的话她也听见了。阿娘要走,是因为她不喜欢爹爹。
她摸着身上那把小锁,想着,阿娘喜欢她吗?用手心擦着泪,感到眼睛刺痛,看到了雾月的身影。雾月拿了风筝来,放在她枕畔,安慰了她半个时辰,见她渐渐安静,阖上了眼皮,才转身退出去。
裴寓安睁开眼,盯着风筝看了许久,想起了阿舅教她做风筝的时候,会抱着她,抓着她的手教她画山鹰的眼睛。
阿舅不会回来。
阿娘也不会回来。
她垂下手,风筝落到了炭盆里,火光吞噬纸面,什么东西都烧得干干净净。半个月了,裴霄雲几乎是没阖眼,眼袋鸦青,面庞消瘦。这日清晨,他眠了一刻钟,就这一刻钟,他做了个梦,当真就梦到明滢坠在湖水里,朝他伸出手,叫他救她。
他欲伸手去拉她,可尚未触上她的指尖,一切都化为虚无,他瞬间惊醒过来。
他不信,梦都是相反的。
他梦到她落水,便说明她没落水,是跑到何处去了。城里找不到活人,他已下令开了城门,在城门口守株待兔,扣下独行之人盘问,可都不是她。
他有时候也会去太平湖畔,看他们乘船、潜水,甚至撑杆子下去打捞。但常常是在桥上伫立了一会儿就走,他不想多待,可以说,他在逃避。他怕真的眼睁睁看到什么。
如果她能安然无恙回到他身边,他什么都依她,她不想成婚便作罢,想去何处他就陪着她去。
他无心处理政务,回到府上,便听见一群丫鬟聚在月洞门下说着什么。“小姐昨夜烧了一夜,今早终于退烧了。"先说话的是雾月。“可怜见的,想不通,明姑娘怎会跳崖自尽呢?”“许是因流产伤身,精神不大好,不知怎么就跳下去了,这般想不开!”“也是奇怪,胎儿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流了呢?”“据说,是大爷不想要的,明姑娘从前害得大爷战败,大爷想折磨报复她。”
说话的丫鬟察觉到身后一股阴冷气息迫近,背脊发凉,转身见裴霄雲就站在身后,连忙跪下磕头,唯恐性命不保。
甚至有人自抽起了巴掌:“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奴婢们嘴贱,就是随便说说!”
裴霄雲将指节攥得咯吱作响,眼底覆着一片冷雾,听了这些话,更多的竟不是气愤,而是一股浓重的愧疚绞紧他全身。“都给我滚。"他冷冷启唇。
丫鬟们如蒙大赦,落荒而逃。
四周归于寂静,他怔怔跌坐在连廊,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发紧。不止是她们,这几日他听到很多风言风语,都道她是没了孩子,想不通,不堪折磨,寻到机会跳崖自尽了。
孩子。
他不是不想要孩子,也没有想报复她。
这一切,也是他始料未及。
他都不敢闭眼,一闭眼,便是她小产喊疼、落水求救的样子。若说前几日,他还有些信心找到她,觉得她是跑了,那么这些日子接二连三地没有消息,彻底击垮了他最后的希冀。为什么会找不到人,难道人真的沉在水底?他起了身,跌跌撞撞走向东院看望女儿。
裴寓安退了烧,由丫鬟喂着,拖拖拉拉吞下几口粥水,见裴霄雲进来了,蹬下圆凳,抓上他的胳膊:“爹爹,你找到阿娘了吗?”裴霄雲默了几息,将她重新抱回凳上,接过丫鬟手中的碗,喂她喝粥,“快了,我会找到她的,不许再哭,把饭吃了。”他望着眼前那双神似她的眼睛,匆匆避开,满口是说不出的晦涩。他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再滚烫,果然退烧了,又交代了几句叫她好好吃饭,他就会把阿娘找回来。
临走时,看见炭盆中留有一滩灰烬,问她:“这烧的是什么?”“我的风筝不小心掉进去了。”
裴寓安用小手擦泪。
裴霄雲忽然就想到他们坐在亭子里做风筝的那日,心口泛起闷痛。这风筝,对她来说,或许别有意义。
烧了风筝,她肯定很伤心。
他看着她,缓缓道:"可你还有阿娘送给你的锁,不是吗?”她还给女儿留了东西,却什么也没给他留,没给他留一句话、一个字,就狠心走得悄无声息,他都不知她是生是死。裴寓安像是想到什么,摸着那把锁,眼泪滴了上去。裴霄雲望着她的锁,愣怔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主子,我们……我们捞到一具女尸,那尸体在水里泡得久了,已经不成人样,不过似乎是能通过衣物,辨认……辨认出来。”裴霄雲听到这个消息,呼吸窒住,突然撞在一旁的梨木角几上,上面置着的几只花瓶唯当砸在脚边。
一向沉稳的步履仓促杂乱,从房中到院子里,他能看清每一块石砖上的条纹。
院中放着一只木架,白布罩着尸体,夏日的天,加之这么多日在水中浸泡,尸体垂下来的那只手皮肤早已呈现不正常的紫绿色,胀大了一圈。他不敢去掀开白布,只望着那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