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霄雲捂住她的口,切齿而出的字,深长又沙哑,“你别再说这些了。”
仿佛堵住她的嘴,她细数不出他的罪过,他的罪孽就没有那么重。她这样看着他,这样质问他,就如两把刀,插在他心上。“杭州的事,我早已不怪你,就当做是,我伤害过你,我也咎由自取。”明滢陡然握拳,攥得指尖失了血色,心头爬满密密麻麻的讽刺。那样就够了吗?
什么恩怨也好,仇恨也罢,她真的不想与他再纠缠了!裴霄雲抱着她,两道呼吸在暗夜中交缠,谁也没说话。次日,早朝传来战报。
乌桓国联合周边异族,以游击形式,频频试探进犯西边边境,西北六部失踪大批人口,在与乌桓国的边境处,找到部分尸体。沈明述离开了西北,镇不住当地军心,乌桓人也失去忌惮,在边境犯下烧杀抢掠诸多罪行。
朝会上,沈明述自请回西北戍守,裴霄雲同意了。退朝后,他将沈明述叫到殿内,问他:“你当真想好了,朝中不乏良将,你若放心不下你妹妹,我也可派其他大将前去。”“你也好意思问得出口。“沈明述不惧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当面冷斥他,“若不是你,我们兄妹也不至于聚少离多,我只希望你昨日说的话是真的。”裴霄雲颔首,“你放心,我必定好好待她,我本想,将下月的婚期提上日程,可她如今这个样子,只能先等她养好身子再说,我不会逼她。说不定,还能赶上你从西北回来。”
沈明述瞪了他两眼,嘲他白日做梦,冷哼一声,走出殿外。他即将出发回西北,临走时,最后一次去府上看望她们母女。风筝扎上最后一根线,送给了裴寓安。
裴寓安拿着那只风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拉着他的手,抬头望着他:“阿舅,你要走了吗?”
沈明述心里不是滋味,不敢与她纯澈的眸对视。或许那个没了的孩子是解脱,眼前的女孩,才是真可怜。他只能看向明滢,明滢也偏过头。
兄妹二人都心如明镜,二人也都因为裴寓安的话红了眼眶。“那你还会回来看我吗?"裴寓安话音渐渐弱了下去,“你还没有陪我放过这只风筝。”
沈明述微微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良久,才朝她点头:“会的,等阿舅回来,就陪你放风筝。”
他眼眶微红,匆匆避开小姑娘的视线,一个大男人,竞怕被她拆穿谎言,窥出端倪。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明滢,像是话里有话:“阿滢,你也好好的。”明滢憋回眼中酝酿的灼热,才看向他们:“歙,哥哥去吧。”沈明述转身离去,裴寓安捧着那只风筝,趴在窗框上望,直到那道身影穿过垂花门,不见踪迹。
“安安,过来。"明滢鼻尖酸涩,朝她挥手,“上次不是说指甲变白了吗,阿娘再给你染一次。”
裴寓安乖乖坐在她身前,明滢先替她梳头发,握着她娇嫩的发丝,指尖轻颤。
一场孽缘,真的卷了太多无辜的人进来。
她甚至微微动摇,当年她极力保下女儿,究竟是对是错。若她也能完全像裴霄雲那般无情无义,或许还能活得轻松些。如果他真的死在杭州那场战役里,把女儿安置在别的地方,她就不会知道,她有这么一个狠心的娘亲。
如果翠空山庄那夜,她如愿接走了她,就能陪她长大,每年都陪她放风筝。可惜,她自己也没有办法。
每个人都在挣扎。
她终于起了身,去花圃摘了很多凤仙花进来。晚春时节,所有的春花都用尽最后一丝力争奇斗艳,这次花的颜色比上次深,她轻轻替小姑娘染上,希望这次颜色能保存得久一些,不要再那么快就没了裴霄雲回来时,夜已深了,明滢躺在榻上,阖着眼皮。他知道她这个时辰一贯没睡,自行褪了身上冰冷的外裳,穿了一身月白中衣,坐着与她说话。
“你兄长去了西北,你许是知晓了吧,这次不是什么大战,想必他很快就能回来,等入了夏……“他想与她提成婚的事,可话到嘴边,他怕惹得她激动,终是咽下,换了一句,“等入了夏,我们回扬州避暑吧。”明滢摒弃他这些话,霍然睁眼,盯着床帷上方:“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什么了?"裴霄雲靠近她。
“梦到,好像是个男孩,浑身是血,朝我走过来。”裴霄雲心被狠狠一扎,眉宇蹙成一团,拉着她的手:“那是噩梦,不是真的,我让人多点两盏灯。”
他唤人进来,再添了四五盏烛台,将整间房照的通明亮敞。“没有用,他还是在那里。“明滢摇头,朝窗边一指。点灯的丫鬟听了她的话,吓得背脊一缩,打翻了一盏灯烛。裴霄雲皱眉,斥了一声:“出去。”
明滢一直吵着说房里有人,珠帘被风吹得开合作响,风卷帘起,发出恋案窣窣的声响,就好似,真的有人走了进来。裴霄雲自然不信这些。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再拿了床被子,在她身旁睡下,宽慰她:“别胡思乱想了,你是想得太多了,都过去了。”
明滢阖上眼,终于安静一阵,也不知是根本没睡还是又做了噩梦,夜半又坐起来吵嚷,说有人睁着眼在看着她。
裴霄雲一夜未眠,守着她直到天亮,觉得她是犯心病了,清早就叫了贺帘青来给她诊病。
明滢气色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