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点灯
裴霄雲见她心绪不佳,怕再惹她悲戚,道了句让她好生歇息,便自行出去。后来的几日,他也劝过她,他们一起去白马寺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点一盏灯,盼他投个好胎。
明滢终日躺在榻上,足不出户,哪里也不去,冷冷责怪他:“杀人凶手心虚,自己不敢去,还要拉着旁人一同去做戏吗?”她自己也不敢去。
说这句话时,在静静流泪,又被她拂掌揩去。她不想再与那个没了的孩子,有什么过多的牵扯,谁叫他生不逢时,偏要投胎到她腹中。
她与裴霄雲一样,都是狠心之人。
等死后,他们也许会一起下地狱。
裴霄雲眸色黯淡,他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解释他并不想害她,解释他曾经也很期待那个孩子。
第一次,面对她时,哑口无言,有种沉重的愧疚堵在心头,就仿佛真如她所说,他是个杀人手。
罢了,她不愿去就罢了。
也免得她触景生情,缅怀伤心之事。
他吩咐人套了马车,独自去了白马寺,为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点了一盏灯。
回来时,沈明述来了府上,与裴寓安坐在一处,在陪明滢说话,身旁围着几个丫鬟。
明滢难得支起身子,腿上盖了一张狐绒毛毯,不知说了些什么,眉眼浅浅眨动,唯有与他们相处时,五官才添上了几分活色。他站在屏风后,不禁想着,她何时也能与他心平气和地说说话。方才去白马寺,途遇大雨,他的衣襟沾着雨珠,雨珠染在指尖,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这才恍惚意识到。
难了,或许从前还有可能。
在失去那个孩子后,他便再也靠近不了她。沈明述注意到了屏风后一道高大的人影,安抚好那母女二人,含着一团怒气,走了出来。
裴霄雲见了他,沉默半响,才道:“你日后得空,多来陪她说说话。”沈明述眼眶泛红,愤恨到最后只剩下心疼与无力:“你若真心为她好,还有一点良知,就让我带她走,她经不起你这样的折磨了。”裴霄雲胸膛起伏,脑海是恍惚轰鸣的,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斩钉截铁说了三个字。
“不可能。”
他怎么能放她离去。
他身边那么多人,都被他杀干净了,从始至终,好像也就只有一个她。“你想害死她是不是?!“沈明述咬牙切齿。“我没想过。"裴霄雲嗓音发沉,“我根本没想过要害她。”他望着眼前与她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喉中酸涩,不知是在对谁说。“你对她做的桩桩件件,难道还不是在害她?”裴霄雲被问得怔住。
他想起当年他给她送去落胎药时,她苦苦哀求的话语,想起送她去凝雪楼时,她惊恐无助的神情,与对她下蛊时,她如被摄了心魄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他一直认定的东西,在渐渐松散。他的确是有很多地方对不住她,这些往后他都会弥补。可他,不能让任何人带走她。
“你可以来看她,但带她走,休想。“他面色带着一股扭曲的执着,“我会和她成婚,往后,我是谁,她便是谁。我会给她至高无上的一切,来弥补从前的缺失。”
沈明述气得牙关颤抖,一拳挥到那架屏风上,屏风摇晃坠地,光线中,带起一片飞舞的烟尘,愤愤离去。
裴霄雲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目光渐渐冷下。下人进来扶起屏风,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句冷声:“日后他来,无需阻拦,跟随的人减去一半,但身旁不能没人。”
谁也不能把明滢从他身边带走!
他阔步进屋,四月天,屋里还烧着炭,带着淡香的暖风扑面而来。她畏寒,加之刚刚小产,需得安养身子,这他是知道的,他吩咐下人关上门窗,不让冷风涌进。
裴寓安方才听到了明滢和沈明述的对话,趴在明滢膝上,脸枕着柔软的毛毯,声音软软的:“阿娘,你别走好不好…”裴霄雲甫一进屋,便听到这一句,当即截了女儿的话:“没人说你阿娘要走,下来,你阿娘病着,需要静养,你先回你自己房中去。”明滢掀了掀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手指停留在裴寓安温软的脸颊上。她心口发酸,不知该怎么答她的话。
裴寓安看到他进来,身子往明滢怀里拱了拱,第一次没有应他的话:“我不走。”
裴霄雲不知为何,感到一丝恐惧在心头缭绕。他怕他们是真商议好了要走。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他眉眼沉下,上前抱裴寓安下来,唤了下人进来,“把小姐带出去。”
裴寓安不肯挪动步伐,是被嬷嬷进来抱走的。人走后,待屋里只剩他与明滢两个人,他坐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方才我已与你兄长商议了,不管他与你说了什么,走是不可能的,我有诸多不对,等我们成婚后,我一一弥补你。”
“我累了,你也别再自欺欺人了。"明滢转动身子,不欲搭理他。“一切都会过去的。"裴霄雲挽起她柔顺的青丝,拿来乌木梳,插.入她发间,替她梳发。
“我是算计过你。"明滢突然凝视他,目光如炬,浮动的却是一层浅冰,“可你好好活着,还拿了条人命来解你心头之恨,这样还不够吗,你还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阿滢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