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再遇
杜清珉诊不出异样,终是安了点心,口中低喃:“目前瞧不出,可姑娘还是“慎勿劳顿,莫要负荷过重。”
话落一半,哪知姑娘将他要说的后半句分毫不差地道出,引得他呆愣于案边。
气氛凝固了一瞬,他犹疑地缩了手,难以为情道:“姑娘……怎知我要说的话。”
“公子这话都说了千百回了,想不知都难,"扬唇婉声回应,孟拂月抽回手腕,随和一笑,“公子安心,我与公子有这交情,真病恙定会告知公子。”认识姑娘已过近一月,与她几乎是日日相伴,她也觉交情匪浅,可为何…为何总感疏远?
杜清珉说不出个滋味,沉思片刻后,低低地道了句:“姑娘既说有交情,便不必再唤得这般生分。”
话里夹带着万分委屈,她当即便听得明白,杜公子是觉得不够亲近,想改个称呼了。
想来也是,相识到今日已成友人,还公子姑娘地唤,的确显得生分。“清珉。"于此酝酿半刻,孟拂月唤得轻柔,令身旁的公子霎时僵住了身。她弯起黛眉盈盈作笑,忽问向公子:“如此唤着生分吗?”这一声轻唤很是娇柔,杜清珉顿感耳根烧得慌,撇过头去,不让她瞧望。他连忙起身,想和她匆匆拜别。
“拂……拂月姑娘昨夜没休息好,今日就关门歇息一日,”他不断咳嗓,手足无措地停步至门口,寻了个借口,磕磕巴巴道,“我去买……去买安神香。”分明是他让唤的,这杜公子怎还羞臊起来,孟拂月浅笑着望向窗外,碧空澄如明镜,如她的心境一般云开雾散,分外清朗。之后的朝暮照常轮转,尘寰碌碌,喧嚣几度。夏夜蝉鸣声歇,冬昼雪落无声,不觉间崇顺过了一个年头。此间铺子挂上了牌匾,匾额上刻着"清月医馆”四个大字。游于湖畔的行客皆知,那竹枝掩映的医馆虽道是孟姑娘的,杜郎中却成日去铺里搭手,出了好些气力。
二人郎才女貌,极是登对,按县百姓皆觉,此乃良缘佳话。却不知为何,婚事居然迟迟没定下。
世人便于心底替杜郎中着急,如此天赐的神仙姑娘,怕不是要做他人的新娘?
然众人思忖之时,就在当年,按县始料未及地爆发了一场瘟疫。病气迅速流行,白骨露于野,千门万户时而哭声震天,时而哀泣隐隐,所望的每一景致都尤为惨淡。
崇顺宫城庄严肃穆,大殿之内香炉轻燃,檀香缭绕,绕至金阶上的龙椅,使得坐于其上的威仪身姿更作盛气凛然。
阶下有华服女子垂首跪拜,待跪直了身,女子缓慢抬眸,呈现而出的是宣敬公主的玉颜。
楚漪恭敬地跪地,朝着面前的崇顺帝郑重叩首,道得掷地有声。“摄政王曾欺侮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做主!”自孟家长女离了京,宣敬认清前谢大人为人,便绞尽脑汁地让父皇降罪,奈何摄政王忽然昏迷,倒榻不起,这罪也一直降不下。而今过了一载春秋,摄政王终是醒了来,此番定得让他吃些苦头,否则难消心头大恨。
殿内静默几瞬,崇顺帝饮下一口茶,平静地反问:“谢爱卿昏阙一年,近日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宣敬非要趁人之危,让朕在此时降罚?”并非是偏护谢爱卿,只因那人将来要辅佐老七,用处还大着,断不能为宣敬这点小事惨死牢狱。
崇顺帝面色不改,缓缓琢磨,况且宣敬已有新任驸马,何需揪着那人不放。“儿臣气不过!"楚漪不作妥协,面上透着傲气,势必要让父皇给些惩处。“摄政王戏弄儿臣,便是戏弄父皇。如此藐视皇威,欺到儿臣的头上,殿下他不该受重罚?”
“该,谢爱卿的确该赐死,可他有老七护着呢,何况他还是朕亲封的摄政王。“闻语慢条斯理地回答,崇顺帝慢悠悠地开口,同宣敬道起些理。“若朕赐他一杯鸩酒,世人会如何想朕?当朕是昏君,拿朝廷命官当儿戏?”
楚漪紧抿丹唇,愤恨地答道:“儿臣不管,他羞辱儿臣在先,如今还是出言不逊,定要受些因果报应。”
说到底父皇仍是想袒护的。
听此话意,死罪赐不下,活罪倒可令那人受一受,楚漪愤意难泄,思来想去,心觉让他暂且受点苦痛也好。
“要不这样,近来之日,连州与胺县一带瘟疫频发,急需派遣一名朝官去疏浚河渠。这棘手之事无人愿揽下,"崇顺帝一想近期遇得的朝事,龙颜轻展,别有深意道,“朕便让谢爱卿去。”
去邻县疏浚河渠?
此罚怎么听都觉无关痛痒,楚漪颇为不愿,想劝父皇再下些重罚:“光疏浚几条河渠哪够,儿臣要见他五马分尸!”“他刚苏醒,就去往瘟疫泛滥之地,能不能活着回来都难说呢,"瞧宣敬满目恼意,崇顺帝顿了顿话,不慌不忙地再答,“宣敬仔细想想,朕也是想为宣敬出口气的。”
当今之世,因瘟疫而死之人不计其数。
他这般被遣去郡县,再染上瘟疫,恐是凶多吉少,有去无回,父皇的这一计确实可行。
楚漪一凝眉心,眼底恨意隐约窜动:“父皇何时下令?”“明日便下这圣旨,"瞧着宣敬已有所让步,崇顺帝目光如炬,瞥向殿外深思道,“朕恰好也想看看,看他这个人是否可担重任。”“照儿臣所想,他就该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