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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急满江天(九)(1 / 2)

第112章风急满江天(九)

多年来被层层掩埋、捆缚、勒住咽喉的情绪,在这一刻像被谁从底部抽掉了地基。元祁整个人猛然失去支撑,呈现出一种残忍的放松。他再无顾虑,也不再遮掩。

心底那些被压得变了形、发了霉、长出倒刺的念头,此刻纷纷挣破皮肉,带着血腥与嘶鸣,从他口中倾泄而出。

每个字都锐利得像刀,是他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怨;每句话都像化脓的伤口被强行撕开,以最赤裸的方式往元璎心心口扎去。他不想克制,也不再想做那个被要求沉默、服从、跪伏的孩子。这是报复,是反噬,是他内心深处那团被丢进黑暗里、独自蜷缩成一小坨的痛楚,终于扭曲着爬回光亮处。

他要替多年来惊惶度日的自己讨一个说法;要安抚那根日夜绷紧、几乎要断裂的神经;更要让自己那颗被倾轧得遍体鳞伤、濒临破碎的心,在此刻,得到哪怕一丁点属于自己的喘息。

他把这份报复,连同所有破碎的自己,都毫不留情地甩向了元璎。他缓缓挺直胸膛,那动作像是将这些年来被压弯的脊梁重新折回原位。阴影在他脸上收缩又扩散,最终沉稳成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坦然。“母亲终于察觉到了?"他平静开口,随后又笑了笑。笑意不带喜,不带悲,更像是一个将多年的秘密终于从尘土下拎出来的人,对自己残剩的胜利露出的一点荒凉的满足。

“当年秋日围猎,"他开始回忆,声音温柔得近乎轻描淡写,“四姐姐锋芒太盛,引得众人瞩目。所有人都以为她兴头正起,一时失了分寸,才会乐极生悲,被甩下马背,脖颈折断。”

他顿了顿,眼中亮起一种诡异的光:“可他们都不知道,那日马匹饮用的水里,早已被我遣人放入了一味附子。那是一种极易引兽狂性的毒,只需一星半点,便足以让一匹训顺多年的马一一”他抬手虚虚一握,“失控。”元璎猛地僵住。

她记得那一日风高,草黄,猎旗烈烈。元祯策马如飞,红衣映着秋日的金光,美得像一支从天穹落下的箭。

下一瞬,马嘶声撕裂人群,她从半空中摔落,脖颈折断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比雷霆更能劈开人的心。

她当时飞奔过去,抱住元祯尚有余温的身体,眼前一片白芒;朝臣们慌乱呼喊,周围的护卫急着救治,人人只盯着那位大魏最受宠爱的公主,却无人再去看那匹马的状况。

后来只是有人来回话,说马已被刺杀,尸体处理干净,避免瘟乱。一句话,便将所有疑点封死。

那一场看似意外的死亡,成为许多事的拐点。爱女骤逝,夫妻失和;朝堂的平衡被打破,变成了缝隙横生的棋局;而四方列国察觉大魏气脉不稳,一个个伺机而动,纷纷露出虎视的锋芒。仿佛命盘被人悄然拨动的一针,从此引发层层震荡。元璎曾以为那是命运无常、天不佑人,以为所有灾祸都只是天道对一个王朝的考验。可如今她才明白,原来那场覆巢之祸的源头,不在天,不在命,竟在这张一直默默无闻、被忽略得近乎透明的孩子脸上。原来多年来她从未看清的,并不是天意,而是自己身边的血脉。一股几乎要撕裂脏腑的狂流猛然冲上元璎胸口,气血逆涌,直窜上颅,她的呼吸像被火灼过,目光在痛切间骤然冷硬,生出一抹杀意。下一瞬,她的身子不受控制般前倾,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猛地推了一把,一把攥住元祁的衣襟,狠狠将他扯向自己。

元祁被拽得重心失衡,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发出闷响。他双手撑住床榻边缘,姿态狼狈,却不显慌乱。他抬头,坦然迎上元璎的目光,仿佛等待的不是审判,而是一场多年迟来的对视。

元璎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像被人抽走了全部血色,只剩两只眼,鲜红而灼烈,仿佛浸着血泪。她咬牙切齿,怒意浓得几乎化成实质:“你竟敢一一竞敢一一”

恨意太深,神到语言难以表达。她的声音颤抖着,被巨大的痛苦与愤怒挤压得发不出来。片刻后,她才从喉间逼出一句撕裂般的控诉:“她可是你姐……她曾抱过你,牵着你的手,教你读书写字……你怎么能一一你怎么忍心一一”“我为何不忍心?“元祁骤然抬声,毫不犹豫、毫不退让,宛如利刃横空,将她的话生生截断。

他的目光牢牢钉在元璎身上,声音里没有羞愧,没有迟疑,只有理所当然的指控:“母亲当年能忍心杀了我的父亲,又凭什么指责我杀元祯?”话音落下,像一块沉石投入深井,将他心底那些隐伏多年的阴影一并震了出来。

他抬起头,迎上元璎的目光,仿佛在直视命中最深刻的伤口。下一刻,他反手攥住了元璎揪着自己领口的双腕。泪水一颗颗砸下来,大而滚烫,顺着他的眼角一路坠落,打湿她的指节。

“其实……那夜……“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像被撕开的旧布,“你杀我父亲那夜,我……我就在角落里。”

他像被逼着回到那一刻,呼吸混乱,泪水不断落下。“我躲在一只笼筐里,不敢动……我看见他跪在你面前求你……他说他不想死,他说他舍不得我…“他声音越说越急,“可你……你还是杀了他。”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从破碎的胸腔里哭吼出来的。像是把这些年被压进骨髓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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