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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急满江天(七)(2 / 2)

半敞着,仿佛刚从某个狂风怒雪的战场里跌撞而来。裴子龄收住心底的惊意,迈步上前:“殿下,深夜驾临元极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元祁没有立即作答。他慢慢地转过头,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倾泻怒意的方向。

目光撞上裴子龄的那一瞬,他的唇角勾起一个若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刺骨的寒意:“裴侍郎果然是母亲最疼爱的人,夜夜守在她身边,这般衣不解带、尽心竭力的侍候着,真是叫人感动。”

字字句句,像从冰刃上刮下来的讥凉。

裴子龄察觉到了他话中的恶意,眉心不由得紧蹙起来。心里虽不悦,可表面上仍端持着恭敬谨慎的姿态:“殿下此话从何而来?臣乃春官侍郎,侍奉圣人,是臣份内之责。”

元祁缓缓扯动唇角,那笑意既不温和,也不理智。他不紧不慢地抬脚上前半步,距离裴子龄近到只差一袖。

殿内灯火在他漆黑的瞳仁里摇晃,他盯着裴子龄的眉心,字字轻缓:“说得好。既然裴侍郎这般赤诚,来日母亲龙驭宾天,本宫许你陪她,可好?”裴子龄猛地一震,心底涌起冰凉骇意。这是在暗示要他殉葬?烛火在无风处微微摇曳,仿佛也因元祁的言辞而战栗。裴子龄的眼底掠过一丝骇然,艰难开口:“殿下,您一”

元祁冷冷抬手,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继续逼近一步,压迫感比方才更沉重:“怎么?侍郎不愿?刚刚侍药侍得那般尽心,如今却迟疑了?莫非所谓的忠心,不过是故作姿态?”

他的步伐沉稳而可怖,每一步仿佛都狠狠踩在裴子龄心口上。裴子龄下意识后退,直至脊背贴上殿柱。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他深吸一口气,尽力稳住声音:“殿下,圣人病情……已然有了转机,脉象渐稳,诸症缓和。何以言及…宾天大事?”

这句话让元祁脚步微顿。他缓缓抬起眼,眼梢微扬,露出一个不知意味的笑:“缓和?”

他侧过头,似乎认真思索了片刻,然后嗤笑出声,那笑意里透着森寒的讥讽:“是吗?”

裴子龄胸腔里那份不安越积越重,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心脏,越攥越紧。他目光戒备式地锁定在元祁的侧脸上,一动也不敢动。殿内死寂无声,只剩下灯花爆裂时细微的"噼啪"声,在空荡的殿阁中异常清晰。仿佛一颗无形的石子,不断敲击着即将裂冰的湖面。半响,元祁忽然退后一步。癫狂渐退,他的神情有了些许缓和。他转头瞥了裴子龄一眼:“你走罢。本宫要与母亲说些体己话,你不必再陪着。”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带着莫名的晦暗与危险:“来日,有你长长久久陪着母亲的时候。”

话音落下,他转身抬脚,径直迈向圣人的寝殿。裘衣曳地,步伐稳而冰冷。裴子龄怔怔望着那道背影,仿佛连血液都在刹那间冻结。他站在原地,指尖微凉,心口像被什么冰刃轻轻抵住,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机敏如他,又怎会听不懂元祁方才话中的深意。那根本不是试探,也不是恫吓,而是板上钉钉的最后通牒。

再强大的帝王,也逃脱不过生老病死;再尊贵的外臣,也未必能躲过新君清算。自打服了那药,他在前朝便已经立足艰难,能有今日荣宠,如今全靠元璎的庇护。

如今元璎尚在人世,元祁便已是这般态度,厌恶与排斥几乎写在脸上。待元璎一旦病逝,他势必瞬间失去依靠,被视作“旧势力的残余”第一时间遭到清算。更何况……

裴子龄的手指轻颤,落在自己小腹的位置,明明隔着厚衣,却仿佛能透过布料触到那点微弱却真实的脉动。

这是个无人知晓的秘密,一个连元璎都尚未来得及知晓的皇嗣。他是大魏未来血脉的延续,是天命传承的火种。然而于元祁而言,这火种不是希望,而是威胁,是足以撼动他皇位根基、让他寝食难安的隐患。元璎若在世,这个皇嗣便是他的护身符,可保他后半生荣宠无忧,但若是元璎不在,这孩子立刻就会从护身符变为催命符。裴子龄指尖紧扣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喉咙像被无形之手攥住,呼吸每一次起伏都带着生涩与颤抖。胸腔里涌着沉沉的恐惧,绝望的感觉从四肢蔓延到骨髓,连心跳都像被压得失了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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