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去捡,只语气极淡,“襄平候在忙着下棋,没空。”
言罢收腿坐直,躬身前倾,修长的指节捏了捏眉心。这一连串动作,姜钰离得极近,一看又惊住了,“姐夫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眼下乌青这么严重?眼睛里头还泛血丝呢?”“脸怎么了?”
“这么好看的脸被谁打了?”
“怎么瞧着…有点像个巴掌印子?”
别哲:……”
赫光:……”
这下连沈禾苒和顾琅都没忍住,双双不动声色地抬眸瞄了一眼,且尽量装作非常不经意的样子。
视线里。
没了挡脸的书册,男人垂着眼眸,无人能窥其眼底神色,但他眉宇深挺,五官颌面利落清晰,由于太过深邃凌厉,乍看之下有种摄人心魄的视觉冲击。左边脸不算严重,但确实有隐隐的……巴掌红痕?沈禾苒心神巨震,不由得一口气屏在喉咙,心说堂堂大启麒麟卫指挥使,堪称如今拔地而起的朝堂新贵,先不说谁能打得过他,关键谁有那个胆子打他?还是打脸?
所以是宁安?宁安?还是宁安?
昨晚是吵架了?
吵到动手的地步,所以“结束"了?
但见男人眼下确有乌青,却是眉梢轻扬,神色不见半分被打之人该有的屈辱、不快,反而隐蕴几分隐隐邪肆的散漫意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打爽了。
别哲也挺纳闷,那红痕并非不能以"技术"遮盖。但主子清晨对着镜子,那眼神说不出是个什么意味。恰逢姜钰继续关切追问:“谁敢打你还打脸啊?胆子也太大了吧?姐夫你是做错了什么?还是得罪什么人了?阿姐你快看,姐夫他脸一”“啪”地一声。
姜钰话未完,便见阿姐不知为何忽然起身,还不小心带翻了手边茶盏,茶盏落地,伴一声轻轻的啊,少女蹲下身去。谢渊眸光微滞,视线依旧落在棋盘之上。
顾琅下意识伸手阻止。
沈禾苒也终于忍不住起身过来,“怎么了宁安……别去捡诶,小心碎片扎手。”
雪嫩指节一顿,姜娆听话缩了回去。
“好吧苒苒,不捡就是,但我好像……有点因了,想回去休息会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言罢起身,少女尽量端得若无其事。
“不行阿姐!"姜钰登时绕了个圈儿,冲过来给人拉住,“说好陪我观赛阿姐,姐夫亲自参赛你不要看吗?看了再走吧阿姐,你陪我一起去看!”拖拖拽拽,姜钰直接将自家阿姐往观赛席拖。姜娆这日穿的是茶色纱裙,勾勒出纤盈腰肢,柔软裙裾随风曳动,上面绣着盛放的海棠,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黑沉沉的视线从那海棠花瓣上掠过,谢玖起身掸了下衣袍,随手接过别哲贴心递来的玄色面罩。
将面罩扣在脸上,男人身高腿长,三两步便追了上去。路过姜钰时大手一别,直接给人后脑勺扣着往前走了。修长双腿迈着懒散的步伐,感受着空气里的风与热浪,有那么一瞬转念,谢玖幻想自己体内没有焚心。
且是一位真正的姐夫。
那么他会如何度过这个夏日午后。
给小舅子夺马。
很烦很吵,但毕竞是小舅子。他会以最令她心折的、攥住她所有心神、视线、注意力、至少不会有任何人、包括谢渊能超越的方式。赢得比赛。
然后。
她也许会开心吗。
开心的话,扑进他怀里,唤他夫君。
他会触碰她,抱住她,揉进身体里。
也许会等不到晚上,就行姐夫之礼,扒下她的海棠裙裾,感受她的颤抖透过肌肤传递过来,像在彼此灵魂中打下烙印。真美好是吗。
真的。
好可惜。
过去二十年,没有一日真正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不是在机关算尽,伪装温驯,便是在暗处博弈,咀嚼仇恨。
到如今一切枉然,唯一想要的只一个她。
她也越来越让他感到痛楚。
所以要怎么甘心去死,甘心那位“姐夫"不是自己。被留在原地,望着那颀长挺拔的身影,姜娆深深吸了口气。谢怀烬!
他有病吗。
说好的退回原点,他又“玩"上了是吗。
“玩”她就算了,连她弟弟也不放过吗。
弟弟还真是眼瞎随她,回去后要怎么解释,怎么扳回弟弟的某些错误认知跟错误印象?
“好啦好啦,问题不大。”
沈禾苒这时也追过来了,在旁边眉飞色舞,“好歹是帮你弟弟夺彩头呢。谢世子自己不解释也不吱声的,管它那么多,一起看看去?”京城世家子,大都自幼修习君子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
但真要论起精熟,十之八九虚有其表。
此番赛事,有的确实奔着彩头,想要争个高低输赢;有的是图热闹,重在参与;有的只想比“对手"更加出色,不丢家族脸面;或挽弓的姿势足够漂亮,能博心仪的姑娘一个侧目即可。
还有的如沈翊那般,骑射俱佳,但没什么兴趣参赛。或如顾琅那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懒得去争。总之各有各的原因。
观赛席大多是命妇女眷和王公大臣,作为看客自有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