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我让高内侍送她去咸福宫了。”萧凤翕低下头,沉思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抬起头,已经岔开了话题:“今晚我与几位同年欲在家中的“余园'月下作诗,把酒言欢,不知苏兄可有空同往?”
萧凤翕长于诗词,在近体诗和词曲音律上都很有造诣,在年轻一代的文人中隐隐有文坛盟主的风范,不少和他诗词唱和的文人将他吹捧做谢灵运第二,称两人的文风都堪称“清新”。
苏显之照常谢绝:“不了,晚上我还有些从文渊阁借的书想看。“苏显之十分注重国家的典章制度,昔年未考中进士时就在汪谅书坊中借阅《大明律》。如今在翰林院为官,近水楼台先得月,文渊阁里上百卷的《大明会典》被他视作至宝,日夜捧读。此外苏显之还尤其喜欢阅读六部与田赋、漕运有关的文书。
萧凤耋忍不住道:“苏兄少年成名,一十七岁便高中鼎元,向来为我辈视作楷模,何以却疏远名教中人,亲近那些内侍和小吏?”苏显之神色冷淡,不欲多言,只道:“在下不善诗词,只求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皇上与上官交办的事务,需要与谁协同,在下便与谁人往来。”“不对!"萧凤翡愤然打断了他的话,“苏兄又何必在这里与我惺惺作态?我对苏兄的劝说,全然出自一片爱才之心一一苏兄你如此年轻,又是正途出身,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名声?早在皇上任命你为内书堂讲习的时候,我便劝你请辞。宦官干政,向来是士林最痛恨的,你明明是良家子出身的进士,何必趟这一趟浑水?”
苏显之却没有和他深谈的打算,仍敷衍道:“萧兄言重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皇上命我为内书堂的内侍教学,我自然就要从命。我们出来也够久了,兴许孟学士在找我们,都进去吧。”
从文渊阁走到咸福宫,晏宜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边走一边想念现代的共享单车和滴滴出行,宫里的青石板路真是太难走了!还好现在只是五月初,要是七八月让她入宫,她能直接中暑倒在地上。
走路无聊,又不像现代能戴个蓝牙耳机听歌,晏宜于是厚着脸皮和周素秋、高无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一高无咎这名字就是她闲聊知道的。高无咎是个爱说话的人,晏宜这么伶牙俐齿,在他面前都有些甘拜下风。没一会儿的功夫,晏宜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了皇城二十四司的组成,司礼监的权力结构以及他这个随堂太监在司礼监的重要性和一片光明的前途。好在晏宜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一向很感兴趣,有这么个一手资料活灵活现地给她讲解,当然是热烈鼓掌,一时间倒也聊得宾主尽欢。只是周素秋大约真是一个喜静之人,被这喋喋不休的两人烦得够呛,一路上一直冷着一张俏脸。
高无咎和晏宜说着话,目光却一直在周素秋身上。如若不是他们两人一个是宫人一个是太监,晏宜都要觉得自己重回高中时代,又当了一回僚机了一一她虽然没谈过什么恋爱,但却有着丰富的恋爱辅助功能!助闺蜜追帅哥,和闺蜜抓渣男,开解闺蜜,给闺蜜疗情伤,堪称人形“知音电台”。
而她此次觐见公主,其实也就是干这么个事儿。正殿内,尚贤妃摇着销金骨川扇,淡淡地吩咐她道。
晏宜很快被周素秋带着,来到嘉善公主的寝殿,见到了这位不幸的大明公主。
她的身段高挑,原本婀娜的身材因为这几个月的不思饮食消瘦了许多,又因为常日闷在宫殿内,不见日光,皮肤也变得青白。“你就是千金主人?”
晏宜尴尬得想要脚趾抠地一-这完全不异于公司老板女儿问你"xxx″是你的晋江笔名吗?要是在现代,她早就跑路不干了!然而这是“君要臣死臣全家都死”的明代,她还是忍忍吧!
嘉善公主笑了笑,唇边有浅浅的梨涡,只是面容枯槁,眼神死寂,如同一滩了无生趣的死水。
“别害怕,我只是心里闷得慌,想找个人陪我聊聊天。"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晏宜也就大着胆子坐下了。“驸马身患痼疾,药石无医,国朝没有改嫁的公主,我这辈子是不是就这么完了呢?“公主歪了歪头,看着她,静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