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完结篇·应璇玑
1995年,华夏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教研室内,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磨得发亮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斜长的光影。45岁的应璇玑坐在五位教授正中央,目光审视着眼前这个来自晏市的年轻女警。
姜凌脊背挺直如松,眼神清澈而坚定。当被问及为什么报考犯罪心理学专业时,她的回答让应璇现心头一震:“没有谁是天生的罪犯,每一桩案件的背后,都有一个血泪故事。打击犯罪固然重要,但预防犯罪更为迫切。”应璇玑在她眼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火焰。
眼前这个才22岁的女警,她的理想与自己何其相似!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应璇玑做了很多,可是却总有一种无力感。因为预防犯罪,太难、太难。
应璇现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姜凌,你知道吗?你说的这些,不仅需要跨学科的研究,需要庞大的数据支撑,还需要制度的革新!”姜凌重重点头:“我知道!这就像愚公移山一样,很难。但如果我们这一代警察、这一代研究者不去想、不去做,就永远不会有改变!”看着姜凌,应璇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的目光中流转着一种深沉的、带着激赏的暖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愚公移山?说得好!”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个同样怀揣理想,却在国内犯罪心理学荒漠中艰难前行的年轻学者。应璇现出生于1950年,新中国成立的第二年。她的父亲是一位经历过战火的知识分子,后在一所中学任教;母亲是街道办的干部。童年时,家中书房的书架上那些《社会学基础》、《教育心理学》的旧书,是她最早的知识启蒙。1960年夏天,十岁的应璇玑亲眼目睹了改变她一生的一幕。邻居家的少年因多次偷窃被警察带走。
邻居家种了几棵果树,那个少年经常给小璇玑送水果,他曾拍着胸脯对璇玑说:他将来要当个农业科学家,种出香蕉味的苹果、桂花香的葡萄……可是后来,他爸爸沉迷赌博,因为欠钱被打断了一条腿,天天在家里喝酒撒酒疯,他妈妈是个柔弱的女人,遇到事情只晓得哭泣、忍让。少年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渐渐生出叛逆之心,跟着一些小混混,开始偷窃。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天,少年的母亲瘫坐在地,哭嚎声刺破雨幕:“怪我!怪我没有教好他……可是,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谁来教教我怎么做妈妈?这一幕,深深埋在她幼小的心灵中。
1968年,18岁的应璇玑作为“知识青年"下乡插队。在陕北的农村,她担任了村小学的代课老师。那里许多孩子是留守儿童,缺乏管教。她亲眼目睹一个原本聪慧的少年,因无人引导,从偷拿地里的红薯,渐渐发展到偷窃生产队的物资,最终被送去劳教。少年的奶奶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应老师,娃是棵好苗子啊,咋就长歪了呢……”
这个问题,让她开始思索,什么是青少年犯罪的根源。1973年,凭借突出的表现,她被推荐至京都师范学院教育系学习。在大学的图书馆里,她第一次系统接触到了犯罪学与心理学著作。1977年毕业分配时,多个机关单位向她抛出橄榄枝,她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决定一-申请进入刚刚复校的华夏政法干部学校,后来的华夏公安大学,担任犯罪学教研室助教。
面对众人的不解,应璇玑回答:“我想研究人为什么会犯罪,更重要的是,如何能让他们不犯罪。”
最初的十年,是笔路蓝缕的十年。资料匮乏,体系初创,犯罪心理学在公安系统内更被视为难以应用于实战的“纸上谈兵”。教研室老主任对她说:“小应,犯罪心理学是冷板凳,可能十年都出不了成果。”,但她依旧坚信这项研究的意义。整个80年代,她像一位学术上的“苦行僧”。她利用一切机会参与一线调研,足迹遍布全国各地公安单位和少管所,积累了数千个案例分析笔记。1982年暑假,她在某少管所遇到一个让她终身难忘的少年,郑小明。郑小明因为多次抢劫被判劳教,但在交谈中应璇玑发现,这个孩子本质上并不坏,只是因为父母离异、缺乏关爱而走上了歧路。郑小明低着头说:“姐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偷东西是因为买不起作业本,被老师骂了。后来发现偷东西不仅能得到想要的东西,还能让爸妈注意到我。”
应璇玑开始意识到,很多青少年犯罪背后,都藏着对关爱和认同的渴望。1985年,她发表了奠基性的论文《青少年犯罪心理成因与早期干预研究》,首系统提出了“家庭-学校-社区"三级预防模型的构想。这篇论文在当时引起了争议。在一次全国公安工作会议上,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直言:“应老师,您这套理论听起来很好,但咱们一线需要的是能尽快抓人的刀,不是绣花的针。”
面对质疑,她没有争辩。
转机发生在1989年。华东某市发生一系列针对中小学生的勒索案件,久侦不破。应璇玑通过对作案手法、目标选择和时间规律的分析,刻画嫌疑人应为25-30岁之间、有失败的教育工作经历、可能因被辞退而产生报复心理的人。警方据此调整侦查方向,很快抓获了一名28岁的原代课老师。案件告破后,当初质疑她的那位老刑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