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97章
裴旖点上灯,转过身来。
这次不怪她没有第一时间看出他的轮廓，面前的人不知是怎么来的，头发几近湿透，衣服也半干不干，软趴趴贴在身上,面色苍白，黑眸幽幽，这样的造型极大削弱了他气质里的冷冽，仿佛从湖里爬出来的美艳男鬼，又像是淋雨后脆弱潮湿的大狗。
想到昨晚他紧跟着她跳进湖中，裴旖的心情十分复杂。她匆匆上下看一眼他，见他身上似乎没有伤口，悬起的心稍放下来。她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布巾,抬手沉默擦着他的脸和头发。他闭着眼，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屋内一时寂静得只能听见雨声，她看着他的憔悴脸庞，眼里忍不住泛起酸意，但随即被她用力克制下去。她装作平静地擦干了他的头和脖子，还要再往下时，他突然睁开眼握住了她的手。裴旖被他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有些惶然抬起眸。面前的人静静看着她，声音低哑开口：“他要带你走？”
裴旖诧异愣了一下，几乎要怀疑他的暗卫一直蹲在她的房顶了。但冷静下来后，她反应过来他只是猜测，而她的反应无疑验证了他的猜测，她沉默不语，眸光低垂，落在他胸前，他哑声又问：“你会走吗？”她眼眸垂得更低，唇瓣紧紧抿在一起。他手上的力度未变，甚至连催促的语气也十分平静：“说话，裴旖。”
他这副平静莫测的模样比他大发雷霆的时候要疹人得多。裴旖心脏紧张狂跳，艰难张了张唇，身体本能提醒着她趋利避害，可她此刻根本说不出骗他的话来：………我不知道。”
窗外雨声连绵，晏绥缓缓放开了她的手。
她不敢看他的脸，低垂着头，手指攥紧了吸了水后潮乎乎的布巾，心里甚至自虐般的希望他再发一次疯，这样她就能毫无愧疚地离开他。可是出乎意料的，他的声音依旧很静：“我们是夫妻。”他提醒她，又询问她：“你走了，我怎么办？”裴旖心脏狠狠一跳，抬起眼诧异看着他。
在这一秒钟之前，她完全想象不到这样脆弱的话语和神情竟会出现在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她望着他的脸，恍惚有些怀疑自己其实身在梦境中，面前的人也是上一世两年后的那个晏绥。可他的左边脸颊干干净净，黑瞳深邃幽寂，里面满满是她的倒影，眼尾下若有似无的潮红，彰示着他此刻的状况并不正常。她怔了少顷，匆匆别开眸，生硬岔开话题：“你……有些发热，可能是伤风了，我去给你找些药。”
语毕她转身低着头欲走开，可还没走出一步，就被男人从身后抱住。她的猜测不错，他身上果然烫得厉害，火炉一般的热度隔着潮湿的衣料依旧清晰传了过来，灼得她心惊慌乱。她暗暗挣了挣，但即使他生着病，她这点力道也绝无可能撼动他。他低头抵在她的脖子上，声音涩然：“你觉得孤生病了，在说胡话？”
裴旖不敢回话，白皙脸颊也隐隐热得红了几分。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用力收紧，他在她耳边低声喃喃："孤确实病了，所以才来找你。”但他找的不是医师，而是药引。
他低头吻住她的脖子，她的身体在他怀中微颤了颤。他顺势将她拥得更紧，沿着她的下颌细细吻了上去，即将碰到她的唇角时，她忽然扭头躲开了他。气氛肉眼可察地骤冷下去，即使身后紧贴着一个人型火炉，裴旖也清楚感觉到漂浮在空气中的寒意。
她暗暗咬了咬唇，尽量让自己的声语气听起来镇定：“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
晏绥的声音微冷，喜怒难辨：“所以？”
“我需要一些时间，殿下也需要。”
她深吸口气，一鼓作气道，“殿下不是也怀疑我吗，否则那日为何会在厢坊通缉我？”
揽在她腰上的手臂卸去了几分力道，身后人身上的气息无声冷淡下去：“孤以为经过昨夜，你应该已经看得很清楚。”她启开唇，片刻后，静声回道：“昨夜奸人欲陷害于我，亦是在陷害东宫。”
他松开了她，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孤是为了东宫，才来救你？”“………并非。”
“那你是何意？”
身前的人背对着他，默然不语。晏绥眼盯着她的侧脸，漆沉眸底的失望被语气里的冷漠掩去：“裴旖，你到底是眼盲，还是心盲？”他为她中了一刀，险些丧命，结果换来的是她要离开他？裴旖抿着唇，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很感激昨日他舍身相救，但也很抵触他的强势掌控，害怕他的狠戾残忍。她改变不了，又难以接受，加之养父的那番话亦是她的担忧所在，一直以来她最逃避面对的心心事突然被旁人血淋淋剖开，她的心绪一时拥堵凌乱异常，好半天，才转过身来，低声请求：“我只是很混乱，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你需要多少时间？”
晏绥幽幽问，“若是孤今夜不来，你可就要不辞而别？”裴旖听出他话里有话，茫然抬眼望向他。他面无表情看着她：“你的养父已经托顾家的人准备好了运送药材的船，明晚出发。”裴旖诧异一怔，瞬间明白了他是怎么这么快找到这里来的，又是怎么断定她想离开的。她迅速摇头否认：“殿下误会了，我一”“孤也希望是误会。”
他冷冷打断她，“可惜他们在准备了这艘船之外，还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