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第89章
裴旖心绪不宁回到别院，当晚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梦里的她独自一人站在看台下，四周一片幽寂黑暗，忽然一阵铃声诡异响起，远处一个魁梧结实的黑影摇摇晃晃朝她了过来，脸上黑漆漆的两个窟窿往下淌着血,声音缥缈阴疹，似人似鬼：“眼睛……我的眼睛……还我眼睛……裴旖哆哆嗦嗦想跑，可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粘在地上了似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越走越近,欲哭无泪道：“冤有头债有主，你的眼睛又不是我挖的，你找他去啊，找我干什么啊？”
一双冰凉的手悄然覆上了她的后颈，裴旖头皮悚然一麻，她想回头，又不敢回头，身体僵直站在原地，感受着那只手从她的后颈缓慢滑到她的喉咙，对方的呼吸声也越来越近，轻幽的声音雄雌莫辨，在她耳后缓缓道：“怎么不算你挖的呢，若不是因为你，这些人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裴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也是被抓过来的啊！我也是受害者啊！”那东西贴在她耳边轻轻冷笑一声，冰凉手指扳着她的下颌迫使她转头，只见角落的阴影里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血淋淋的尸体与断肢,她心脏猛地悬紧,下意识寻找着顾祈安的身影，身后的鬼魅瞬间看透她的心思，冷声嗤道：“别找了，他已经死了。”
裴旖瞳孔猛然一颤，鬼魅看准她的薄弱趁虚而入，在她耳畔低声诅咒：“是你害死的他，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你的养父、养母、兄弟、用朋…全都被你连累而死，你的存在给他们带去无穷无尽的灾祸，若是没有你，他们每个人都会安然无恙。”
少女瓮着唇，神色十分痛苦，她想反驳，可对方说的全都是事实，她一个争辩的字也说不出来。身后的黑色长发徐徐缠上了她的手腕、脖子、腰肢，那鬼魅蛊惑道：“不要再复仇了，你非要看到你身边的所有人全都因你而死吗？裴旖的呼吸逐渐困难，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但她还是艰难地坚决摇了摇头。
要的，要复仇的。
鬼魅轻轻呵了一声，瀑布一样的漆黑发丝将她缠得更紧：“你的仇人在上一世原本就是会死的，如今你所做的这些有什么意义？”潮水般的窒息感向她涌来，裴旖眼露痛苦茫然，神思愈□□缈。她恍惚想，是啊，即使她什么都不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长公主和璟王依旧会输给晏绥被他囚禁，那重生后她所做的这些改变的意义是什么呢?“你的复仇没有意义，你的存在也没有意义。”鬼魅在她耳边低喃，它的声音仿佛有意识般丝丝缕缕钻入她的脑海，绑架了她的神志，“跟我走吧。”
少女像是受了蛊惑般，脑子越来越混沌，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她正要启唇应好时，一支玄色的冷箭"嗖"地一声朝着她的面门射了过来。她的目光昏暗而空洞，没有躲，也没有害怕，麻木望着透出寒光的尖锐箭尖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咫尺，似乎直直奔着她的眼窝而来，可下一瞬，那支箭笔直掠过了她，随后她身上的束缚赫然一松，耳畔传来一声痛苦的哼叫：“呃啊！”
裴旖的迷蒙黑眸逐渐恢复神智，恍惚向地上的影子，后知后觉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一只形状狰狞的妖鬼正张着大口欲吞噬她，随着箭矢穿透了它的喉咙，它挣扎抖了几下，迅速烟消云散了。
她腿一软，心有余悸跌坐到了地上，连来人是何时走到她身前的都没有察觉，直到他向她伸出手，低声问：“受伤了吗？”裴旖呆呆仰起脸，望着面前人熟悉的俊挺五官，还有左脸上那道深深的疤。她抿着唇摇了摇头，抬手借着他的力量站了起来，他握着她的手扶她站好，似是随口问了句：“怎么这样凉？”
相同的话先后从不同的晏绥口中听到的感觉很微妙，裴旖微怔了怔，从他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哑声岔开话题：“…方才那是什么东西？”男人一边收起手里的弓，一边回答她：“你的心障。倘若你答应了跟它走，它便可以操控你的神智，直到你彻底失去意识，被它吞噬。”裴旖怔愣看着他压在弓弦上的修长手指，想到方才自己失去神智的情形，不禁十分后怕。他掀眸看她一眼，淡淡戏谑：“你不也是鬼吗，还怕它？”裴旖苦笑摇头，回想着刚刚那个鬼魅的话，神情有些消沉。面前人又问：“它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垂着脑袋，声音很低：“它说我是灾祸，不应该复仇，连累了身边的人。”
“你是这样想的？”
“……我不知道。”
在她被迫拿箭射向顾祈安之前，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复仇的决定，毕竞在她重生之时她面对的是别无选择的死局，她想活命想保护养父母一家就不得不主动筹谋，即使她早知上一世晏月华的结局，也不可能藏起来两年干等着晏月华被晏绥囚禁。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前一世晏月华被囚禁的结局是确定的，这一世她所做出的改变反而可能会改写这个结局。这个改写或许是更好，也或许更坏，倘者她费尽心力最终得到的结果还不如她什么都不做，那她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裴旖压抑默然，身前的人无声看她片响，沉缓开口：“你的心障应该没有撒谎，但虽然它说的是真的，可真的不一定是对的。”她恍惚抬起脸，他继续道：“在你选择的那条路走到尽头之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