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88章
晏回的死因，是晏家的一个谜。
身为晏家的嫡长孙，晏回自然承载着整个家族的全部期望，受尽关注。听闻他集结了自己父亲与叔父的优点于一身，生了一副温润的书生面皮，性情也儒雅谦和，但在战场上却骁勇异常，当年初出茅庐便一战成名，以三千亲兵破了对方十倍的人马，名头比起他的战神父亲来也毫不逊色。北靖人说起晏家这祖孙三人皆是骄傲尊崇，却不想天妒英才，非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在一次凯旋北靖的途中，晏回被人一箭射穿脖子死在了一处破庙里。他生前与陆从周交好，上一世裴旖也是偶然在陆从周的书房看见了他留下来的一块玉牌，才了解到他死时的惨状。她唏嘘之余不禁好奇追问刺杀他的刺客有没有找到，陆从周沉默摇头，面色讳莫如深。直到她死后,她才听见街边茶楼里的人神神秘秘议论，说晏回并非死于刺客刺杀，而是死于兄弟相争。“……你们想啊，他这一死，谁受益最大？当然是他那个私生子的弟弟！在他死之前，你们谁听说过他还有个弟弟？他那个弟弟是个勾栏货的儿子，青楼长大的，他娘以他为要挟想进晏家的门,机关算尽，但晏家还是只认了她儿子回去。有这么个嫡长兄在前，他一个私生子要几时才熬得出头？当时晏回都已经回到北靖城内了，有谁能在晏家的地盘上刺杀他？在他死后晏家又为何没有大肆追查区手？”
彼时裴旖心里隐隐存疑，但听过也就算了，她一只鬼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去关心别人家的手足相残。这是她上一世对晏洵这个人为数不多的印象之一，今日临时搬出这件事来救场，纯属是她走投无路的赌博。长公主姐弟想要扶持晏洵上位的心思人尽皆知，但倘若晏凌风的腿真的好了，晏洵就不再是他们大哥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而是不得不死的私生子，必要时，他们需要一个正当的借口除掉晏洵，而对于晏绥来说，晏洵也同样是他容不下的人，她捏造长公主府在秘密重查当年晏回死亡之事即是由此。
茶楼里的人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他即使不是被兄弟谋杀，大约也活不长久。听说他最后一次出征时十分反常，脾气异常暴戾易怒，上了战场后更是杀红了眼，把对方将领的脑袋砍下来插到了旗子上，还活埋了对方几万的战俘，这根本就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桌上有人一针见血补刀：“这些更像是现在东宫那位的作风。”那人哈哈笑了声，继续道：“是啊，当年这位长孙可是被当做正统继承人培养的，既是正统，那自然是跟残暴狠戾都沾不上边儿。有人说他是被人做法中了邪，还有人说他出征前染了疫疾，病好了之后就是这样了一一你们不觉得蹊跷吗？一个人怎么会生了场病就突然性情大变？莫不是他吃的药早就被人动了手脚？”
茶楼众人惊诧唏嘘，裴旖敛起神思，接着忐忑轻声道：“舅舅已经派人找出了当年的药方，其中有一味十分珍稀难得的龙鳞草，医书中对其记载甚少，只有将它寻出来才能知道它是否与方子里的其它药物相克。”椅子上的人许久没有作声，峻冷脸庞陷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此事涉及的晏家成员众多，又属不宜外扬的丑事，实在过于冒进，裴旖心里只有两成不到的把握。她紧张等待着面前人的反应，可是直到她离开朱雀司，她依旧没看出来晏绥到底是什么态度，唯一令她暂时松一口气的是，他亦没有再摇响那只铃。
裴旖浑浑噩噩从地牢里走出来，钻入毛孔的阴冷被正午的日光强行抚平。她双腿发软，脚步虚浮，暗觉自己好像是刚去地府走了一遭的女鬼，好不容易拉了一条命。
晏然在马车里等她，见她完好无损地走上来，由衷奇道：“真有你的，皇兄这都没把你怎么样。”
裴旖面无血色，没心思应承她：“公主莫要拿我打趣了。”待她坐稳后，马车缓缓驶离朱雀司。身旁人兴味满满地上下打量着她：“皇兄杀了他吗？”
她摇了摇头。
对方十分好奇：“你是怎么说服皇兄的？”她不欲多言：“他还有用。”
“就这？”
晏然怀疑挑眉。他一个太医，是有多大的用处，才能在和太子妃私自通信后还能活下来，而且还是皇兄的太子妃？
裴旖默然不语，晏然也看出她今日虽逃过一劫，却受了不小的刺激，不再刨根问底，把怀里抱着的罐子递出去分享给她。她出神抬起眼，看见罐子里全是剥好的新鲜莲子，身旁的人吐槽道：“这是刚我叫他们去采回来的，比上次皇兄千里迢迢给你带回来的那些好吃多了。”裴旖原不想尝，听她所言，沉默拿起一颗放进嘴里，莲子入口清甜，可她却只觉得苦涩。
她轻轻推回了晏然的手，对方也不坚持，收回了罐子，一边吃，一边不咸不淡道：“你也不必太担心，皇兄既然今日没有杀他，那日后多半也不会再因为今日的罪名杀他。”
裴旖心不在焉嗯了声，晏然瞥过来一眼，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你都不否认一下你没有在担心别的男人吗？”
她恍惚开口：“……我是自责。”
晏然倚在软榻上，往嘴里丢了颗莲子：“这还是不必。他若是爱慕你，自然是为你死也愿意。他若是不爱慕你，那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