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曾经有个不依不饶的妇人,说是裴钱打死了她家的白鹅,小黑炭赔了钱,但是始终坚持一点,不是她打死的白鹅,陈平安甚至完全可以想象,那个掏出钱的小女孩,满脸倔强的模样。
刘弘文说道:“看来陈山主对高枕的印象还不错。”
修为境界兴许不算太高,但是清净修行一以贯之,从来眼中无是非,便是修道自在人。
陈平安拱手还礼,“晚辈见过刘老仙师。”
在北俱芦洲,龙宫小洞天之内,陈平安买下一座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凫水岛,耗费八十颗谷雨钱。当然这是一个极低的价格了,有灵源公沈霖和龙亭侯李源,剑仙郦采的浮萍剑湖帮忙,这些身份显贵的大人物,对于一座水龙宗而言都是潜在压力,何况水龙宗本身也愿意与陈平安凭此多出一份山上的香火情。
这落魄山,好像连个元婴境都不被当回事。
白发童子立即收敛神色,挺直腰杆,转头看了眼西边大山,好奇问道:“那座真珠山,只是用了一颗金精铜钱就买下了?”
难怪那个陈灵均经常吹嘘自己如何与阮圣人一见如故忘年交,原来真是一路人。
陈平安来到一座山头的山脚,没有山门显示身份,衣带峰山中修士不多,既无山门,也就没有负责待客通传的门房修士,只在山脚立了块不大的石碑,刻了八个字,无事止步,各自修行。
“不多。”
刘弘文洒然笑道:“没什么,陈山主不必计较这种事,正因为离着太近,好像就几步路,反而不觉得非要着急见面,拖着拖着,山下多成遗憾,山上倒是无妨,若是经常见面,容易把话聊完,再见面就只能说些今儿天气不错的尴尬言语,反而不美。陈山主以后也不必刻意如何,照旧便是,如今儿一般,得闲了,起了兴致,就来衣带峰逛逛。”
陈平安刚打算起身,白发童子拿起一只被隐官老祖整齐搁放在双方中间的布鞋,仔细瞧了瞧,“好手艺,看得出来,很用心。”
白发童子懊恼不已,双手挠头,“是我画蛇添足了,小觑了隐官老祖的胸襟,怪我,怨不得隐官老祖的小肚鸡肠。”
其实当年陈平安就曾相中这座山头,因为山中草药种类多,而且泥土适宜烧造瓷器,只是当时金精铜钱就那么多,而且买山的价格要比仙草山贵出一大截,最终在买下衣带峰和同时买下仙草山、彩云峰之间,陈平安还是选择了后者。
加在一起,就是九百年,占据一处道场,长达将近千年光阴,其实这等于是跟陈平安直接购买螯鱼背了。
挣钱开心,当然与陈先生重逢,陈先生还是这般 “没两样”,好像是更开心的事情。
先归还拳谱,再来跟你算账。
珠钗岛女修,当年对此颇有埋怨,若是那位青峡岛的账房先生,他亲自来跟岛主谈买卖,怎么可能会如此刻薄、锱铢必较呢,绝无可能。
之后买下落魄山北边相邻的灰蒙山,宝瓶洲包袱斋主动撤出的牛角山,清风城许氏主动放弃的朱砂山,此外还有螯鱼背和蔚霞峰,以及位于群山最西边的拜剑台。再加上经过陈灵均的牵线搭桥,又买下了一座黄湖山。
她梳高髻,体态丰硕,方额广颐。
“是不是因为陈先生跟我们一样是穷苦出身,所以对我们就没什么架子,还不是那种假装平易近人?”
今天落魄山的年轻山主,主动做客螯鱼背,好像还是头一遭的稀罕事,主要还是因为陈平安常年在外的缘故。
刘重润习惯性眯起那双极为狭长的丹凤眼,看着那一袭青衫的渐行渐近。
其中墙角有株鹅黄牡丹,一株三干,极高茂,枝叶离披,错出檐甃之上,可遮烈日,每逢酷暑时节,影铺地,清凉避暑。
老修士的住处,宅前有空地,小河界之,水清微甘,可以煮茶。
啧啧,听听,陈先生真会说话。
何况当年在书简湖,因为那个驮饭人出身鬼修的关系,当说客的陈平安在珠钗岛渡口,吃了很多次闭门羹,别说见着刘岛主,都没办法登山。
刘重润直截了当问道:“陈山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好像只要她跑得快,好人山主就可以快些回家。
闭户观书多岁月,种松皆老作龙鳞,挥毫落纸走云烟,文字哪争三两句,胸怀要有数千年。
也可能很多人生后来的辛苦努力和沉默付出,都是在与各自不那么美好的童年,独自在心中做一场不为人知的艰难拔河,这场架,可能会伴随一生,至多打平,绝无胜算。
除了陈平安这个当师父的,外人可能都并不清楚,当年那个被他带出福地一起走江湖的小黑炭,她曾经很由衷羡慕两个人。
陈平安取出两壶酒,微笑道:“介不介意站着喝酒?”
白首没答应,到底是接连吃过大苦头、栽过跟头的,倒是才与白玄见过一面的九弈峰邱植,稀里糊涂就“登榜”了。
刘重润这些年修行并不曾有片刻懈怠,再加上将一座水殿作为道场,故而如今是金丹境瓶颈,主修水法,兼修符箓。
刘重润就打算早些跟落魄山补签一份新地契,珠钗岛想要在在三百年的基础上,再续签……六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