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童子开始得寸进尺,试探性问道:“编订落魄山年谱,我能不能署名啊?”
一个是紫阳府的开山祖师吴懿,第一次跟着师父去那边蹭吃蹭喝,她只见广场上,修士加上侍女丫鬟、杂役弟子,一千多号人物,浩浩荡荡聚集起来,跪地磕头,口呼老祖。娘咧,这种排场,这种阵仗,一下子就把裴钱给震慑住了,霸气霸气,小黑炭暗自下定决心,以后闯荡江湖,啥叫出息,如何才算真正混出名堂了?就得按照这个标准来衡量,麾下千百号喽啰,见着自己,哗啦啦跪倒一大片,一声声裴老祖,喊得震天响,打雷一般!
再一个就是珠钗岛的刘重润了,裴钱听老厨子说过,这位刘岛主,当年可是一位垂帘听政的长公主殿下,小黑炭想一想就觉得厉害,一座朝堂大殿之上,左边站着一长排之乎者也的文官,右边带兵打仗杀人如砍瓜切菜的将军,全是当官的,而且都是大官,我这个流亡民间的公主,毕竟是个冒牌货,拿来随便唬人的,刘姨可不一样!
再加上刘重润做了多年的龙舟渡船管事,靠着牛角渡包袱斋留下的铺子,负责帮忙落魄山转售北俱芦洲运来的货物,按照暖树的说法,自家财库每个季度的入账,那可是好大一大笔神仙钱!仅次于牛角山渡口从各路渡船手上收取的分账了。所以裴钱那会儿,就对刘重润格外亲切,发自肺腑觉得这位刘姨,有义气,做事敬业,贼能赚钱,做人真讲究!佩服佩服,必须佩服!
小时候的裴钱惫懒,能躺着绝不站着,能站着绝不挪步。
陈平安摇头说道:“就不跟谢姑娘聊这个了,我费神,你费酒,嗯,好像还是我的酒水。”
“前辈肯定读过很多三教典籍吧。”
长情之人,都喜念旧。
但是只有暖树去螯鱼背串门送礼的时候,裴钱才会格外勤快,一定会跟着,见着了刘重润,一口一个刘姨,喊得热络亲切。
等到瞧见眼前这个神色和煦的年轻山主,奇了怪哉,压力更大!
谢狗看似随意问道:“你记得之前的事情?”
至于玉璞境,依旧是不敢奢望的事情。
严格意义上说,真正首个与落魄山正式缔结山上盟约的门派,是刘重润的珠钗岛。
陈平安笑着收回视线,抬起脚脱下布鞋,盘腿而坐,掸去鞋底的些许泥土,再轻轻拍打布鞋布面几下,问道:“那部拳谱?”
难怪少女胆子这么大,敢擅作主张来这边,只能用皇帝爱幺儿来解释了,像流霞她们几个是绝对不敢来这边凑热闹的。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陈先生的身份多了,一个比一个吓人。落魄山的山主,文圣的关门弟子,绣虎崔瀺的小师弟,五彩天下第一人宁姚的道侣,与曹慈问拳的止境武夫,四十来岁的玉璞境剑仙……以前她们能做的事情,如今再做,尤其是当面,就有点不合时宜了,结果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陈平安跟三位女修闲聊几句,就告辞离去。
就像去了一趟螯鱼背,陈平安就会很想念裴钱这个看着长大的开山大弟子。
比如受了委屈却不觉得有什么的小米粒,
也有当年还是顽劣小黑炭的裴钱, 那是陈平安第一次在五月初五这一天,收到礼物。
最后刘老仙师又拿来一壶酒。
陈平安又开始掏袖子。
那可能是裴钱第一次攒了钱,又送出去。
没法子,这份契约,是朱敛做主签的,白纸黑字,一条条,写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我们怕师父,都不怕陈先生呢?”
很多苦难困顿坎坷,都可以用一个美好的童年来与之为敌,不落下风。
陈平安哑然失笑。
按照裴钱当时跟朱敛和石柔他们的说法,是下了场大雨,是她一不小心忘记了,不曾鸣鼓收兵,都给滂沱雨水一浇,打散了。
好家伙,不等老仙师继续说下去,年轻山主已经道了一声谢,落袋为安了。
女修加上各座府邸的婢女,近百人数,如此一来,莺莺燕燕,螯鱼背便愈发热闹了几分。
“可也不是谁变得富贵了都会这样啊,就说书简湖那边,境界高了,翻脸不认人的,少吗?他们作践起别人不是更凶更狠?五八门的手段,只有我们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想不出的,如今离着书简湖这么远了,还是想想就后怕。”
之前可不就是因为说话不得体,被朱老先生给赶下山了嘛,要是再惹恼了眼前这位真正当家做主的隐官大人,岂不是惨兮兮。
刘岛主眯眼而笑,“我这不是良心上过意不去嘛。”
陈平安说道:“我用二十七颗谷雨钱,等于跟龙泉剑宗租回了三座山头两百七十年。”
刘重润其实不太愿意跟陈平安聊生意,只是对方都登山了,她便忍着心中不适,硬着头皮开口道:“我想要跟落魄山续签螯鱼背六百年。”
这属于落魄山的第二次“扩张”地盘,落魄山拥有了十一座藩属山头。
看来老人是跟朱敛学了不少小镇这边的乡俗土话。
各有所思,你情我愿,此消彼长,教人间没个安排处。
白鹊双手攥拳,使唤晃了晃,满满当当都是雪钱呢,兴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