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斋祖师爷的一道敕令,她突然与这位青衫剑仙施了个万福,笑容婉约,嗓音轻柔道:“剑仙若是相中了此物,可以赊欠,将这把扇子先行带走。以后在浩然天下任何一处包袱斋,随时补上即可。此事并非单独为剑仙破例,而是我们包袱斋历来有此定例,所以剑仙无需多心。”
包袱斋最大的特点,就是买方可以赊欠一事,不论是谱牒仙师,还是山泽野修,囊中羞涩的修士,都有机会与包袱斋订立一张契据,然后就可以带走货物,比山下买卖屋舍,都要更加简单,而且契据,几乎没有任何约束力,也就是说还不上钱,包袱斋认栽,绝不追-债。
其实自家牛角山那边,连同渡口,加上那些店铺,其实就是包袱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手笔,让披云山和落魄山得了个天大便宜。
这个岁数不小的读书人,其实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色厉内荏。
她随即笑了起来,“胆大胆小,跟我没什么关系,他就只是个账房先生,聚散都随缘。”
跟这位蛮荒桃亭相处,就不能太顺着对方。
左右皱眉说道:“最后与你废话一句,只有骨头硬的人,才有资格在我这边撂句硬话。”
接下来,陈平安打算去问拳一场。
小米粒一个眼神斜视裴钱,然后身体后仰,偷偷伸手绕后,竖起大拇指,与裴钱邀功,顺便表扬自己。
白衣少年和青衫书生模样的两个家伙,大摇大摆返回了正阳山的那处白鹭渡的仙家客栈。
九娘却说道:“提他做什么,混得不人不鬼的,喜欢自讨苦吃。”
这几个飞升境,修行本事不弱,给自己找借口的本事更强。
左右说道:“你大可以试试看。”
一时间众人唏嘘不已,不曾想这位横空出世的嫩道人,先前在那鸳鸯渚瞧着行事跋扈,何等气焰嚣张,竟还是个爱惜晚辈的世外高人?
嫩道人说道:“前辈?柳道友,不至于吧。按照岁数,你可比左右大了不少。”
他现在最大的疑惑,其实不是对方为何对自己出手,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而是对方为何有胆子出手行凶,为何近在咫尺的文庙圣贤们,就没有一人赶来管一管!
冯雪涛问道:“你到底为何要与我问剑一场?打架总需要理由吧?我与你,与你们文圣一脉,素无恩怨。”
与九娘闲聊几句大泉王朝的近况后,双方就分道扬镳。
先前陈平安,就没这待遇了,路过灵犀城的时候,双方差点大打出手。
怎么会半点没有呢,是有一点的。
柳赤诚却听出了陈平安的言下之意,冯雪涛当年比那南光照更适合下山。
宁姚哭笑不得,没有搭理这茬,什么一见钟情,没有的事,对小米粒说道:“喊我宁姐姐好了。”
有些自惭形秽了。
陈平安又提醒道:“若有人邀请前辈登门做客,可以拣选两三个顺眼的,答复他们一个有空再说。”
宁姚想了想,摇头笑道:“没有的事,当年在泥瓶巷刚见面那会儿,我不喜欢他,他也没喜欢我。”
冯雪涛不愧是野修出身,心声言语道:“左剑仙要是一心杀人,就别怪方圆千里之地,术法流散如雨落人间,到时候殃及无辜,当然主要怨我,只是人死卵朝天,怨不着我,就只好怪左剑仙的咄咄逼人。”
原来是来鹦鹉洲逛荡的不少修士,境界不够,胆量不小,不知轻重利害,看惯了山上一般热闹,不晓得山巅修士切磋道法的玄妙,尤其是那青秘道人的雷法,太过诡谲,长眼睛一般,竟然能够自行生发,轰砸一切睁眼窥探之人,如此一来,便有数十条雷电长鞭垂落而下。
门口那边,经生熹平以心声笑道:“左先生两次出剑,都比预料中要轻巧几分。”
宁姚笑着没说话。
陈平安笑着点头。
嫩道人瞥了眼那个看似远在天边、却能一剑近在眼前的左右,悻悻然御风返回原地。
陈平安呵呵笑道:“哪敢教前辈做事,教前辈做人还是可以的。”
当然前提是先生在一旁。
能够不损分毫雷法道意、全盘接纳下这条雷电长鞭的练气士,寻常飞升境都未必成,除非是龙虎山大天师和火龙真人这样的半步登天大修士。
因为裴钱早年说过,左师伯学问高啊,当年她跟随大白鹅一起游历剑气长城,三生有幸,见着了学问比剑术更高的左大师伯,那一番学问考校,左师伯问得惊天地泣鬼神,亏得她死记硬背,才能够涉险过关,要知道左师伯一口气问了她几十个难题,她只回答了个七七八八。
天狐炼真,大道已然高远,极为超脱,山中久居,仙气缥缈,早已不是寻常精怪可以媲美,偏喜欢听九娘讲那些充满市井气息的江湖故事,就连狐儿镇那些衙门捕快与鬼物邪祟的斗智斗勇,炼真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九娘跟他陈平安没什么好叙旧的,一场萍水相逢,虽说双方关系不差,可还不至于让九娘赶来找他。
陈平安也就就认出了那妇人的身份,天底下最有钱之人的道侣,皑皑洲刘财神的妻子。
陈平安再次提醒道:“前辈救人过后,记得骂人,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