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笑道:“我不跟读书人讲道理。你喝你的,我喝我的,酒桌上劝人酒,伤人品。”
崔东山笑道:“还好还好,林公子没说‘赢了我再说’,不然哪怕是这般仰慕林公子神仙风采的人,也要吐一口唾沫在棋盘上了。”
严律更是如此。
这天黄昏里,齐景龙带着弟子白首一起登门拜访宁府。
林君璧笑道:“是我输了。一颗铜钱,一颗雪钱,一颗小暑钱,回头我一起双手奉上。”
崔东山微笑道:“起身?可以。投子认输。认输输一半。”
片刻过后,陶文突然出现在门口,笑问道:“印章我依旧不要,但是想知道,那两方印章刻了什么。”
当然崔东山前不久自己也大致走了遍城池,倒不是真想要靠着自己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崔东山从来自认不是什么神仙,见微知著,前提在“见”。终究是时日太短,还有文圣一脉子弟的身份,就会比较麻烦。不然崔东山可以掌握到更加接近真相、甚至直接就是真相的诸多细节。
白衣少年抬头望天,“今天的月亮圆又圆啊。”
这天,一个鬼鬼祟祟的白衣少年,偷偷敲开了宁府大门,纳兰夜行笑呵呵道:“东山老弟啊,怎么回事?做贼也不需要敲门吧。”
然后双方重新收拢棋子,再摆放棋子。
林君璧汗流浃背。
白嬷嬷很快离开。
至于少年的师父,已经去了好兄弟陈平安的宅子那边。
陶文沉默许久,陈平安笑着拎出两壶竹海洞天酒,当然是最便宜的那种。
崔东山突然笑问道:“怎么,觉得我棋力太高,或是觉得运气在我,两言皆有假?棋力高不高,我心知肚明就好了。但是我运气好不好,林大公子你得认啊。那咱们再下一局,换一个法子,如何?比的不全是棋力,更在运气,敢不敢?甚至可以说,我们比的,就只是运气,这种棋,林公子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再下了。因为只看运气,所以我们不赌钱了,什么都不赌。”
陈平安走着走着,突然神色恍惚起来,就好像走在了家乡的泥瓶巷。
屋内却是三人。
世人只知道彩云谱是彩云谱。
林君璧笑道:“哦?”
“草葱葱。”
但是恨不得敲锣打鼓的高兴过后,白首又忍不住担忧起来,那裴钱到底是个小姑娘家家的,少年便问了路,去裴钱宅子那边逛荡,当然不敢敲门,就是在外边散步。
对了下棋两人,已经没有人可以看出准确的胜负趋势。
林君璧笑道:“随便那颗小暑钱都可以。”
相较于前一局棋,这一次棋盘上的棋子众多。
陶文玩打趣道:“这话,是二掌柜说的,还是纯粹武夫陈平安说的?”
崔东山哈哈笑道:“小姑娘,大声点说,我们文圣一脉,被当面骂人,从不计较,有了道理,还要竖拇指,说你骂得好。但是背后骂人嘛,也成,别给我们听见了。不然翻书如吃屎,吃饭却喷粪,是要遭天打五雷劈的。”
崔嵬离开此地,返回自己住处。
崔东山思量片刻,依旧是弯腰捻子,只不过棋子落在棋盘别处,然后坐回原地,双手笼袖,“不下了,不下了,能够连赢邵元王朝林君璧三局,心满意足了。”
崔东山一边收拾棋子,毫无风范,随便将棋子丢入棋罐,清脆作响,一边自言自语道:“连胜三场,舒服,真是舒服。只不过呢,靠着棋力悬殊,碾压对手,真没意思,若是双方棋力无差,输赢看运气,运气在我,再赢了棋,那才最惬意。估计林公子这辈子棋盘上太过顺遂,又习惯了以力压人,是无法领略我这种心情的了。惜哉惜哉。”
陶文点点头,“那就只剩下一件事了,别死。别忘了,这里是剑气长城,不是浩然天下,这里都不是你的家乡。”
林君璧与苦夏剑仙说了棋盘外的谁胜谁负。
陶文挥挥手,“与我喝酒最没劲,是公认的,不喝也罢。我就不送了。”
崔东山立即变了一副嘴脸,挺直腰杆,一身正气道:“开什么玩笑,郁姐姐的朋友就是我东山的朋友,谈钱?打我脸吗?我是那种下棋挣钱的路边野棋手吗?”
陶文点点头,这个年轻人第一次找自己坐庄的时候,亲口说过,不会在剑气长城挣一颗雪钱。
崔东山神色凝重起来,捻起棋子,身体前倾,长长伸出捻子之手,其余一手兜住袖口,免得打乱棋子,即将落子之时,林君璧心中大定,赢了!
陈平安停下脚步,怔怔出神,然后继续前行。
崔东山朝蹲着茅坑不拉屎的那位林公子挥挥手,眼神真诚道:“钱回头送我,是不是你自己送,无所谓。林公子,我要收拾棋局了,怎么?还要帮忙啊。你都帮了三个大忙了,我看就算了吧。你再这样,我良心不安,天意使然,使得我无法与你这种大度之人当朋友,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啊。”
其余年轻剑修,哪怕是金真梦,都对这一局充满了期待。
结果先手便大优、距离中盘即胜局只差些许的林君璧,差点被对方下出无无胜负的三劫循环,林君璧虽然始终神色自若,但是心中终于泛起了一股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