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钱想着多跟陈平安聊天,才能压下心头的畏惧,随口问道:“那为何书上还有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方才就说了这么多古古怪怪的,是夫子们的道理错了,还是你错了?”
陈平安想了想,拿出一张早就画符成功的宝塔镇妖符,双指捻住,轻轻往裴钱脑袋上一拍,稍稍靠右边,不会遮住她的视线,提醒道:“只管赶路,它不会掉下来的,但是也别去撕它。有了它在,寻常妖魅鬼怪,见到你也会自行退避。”
内心无比憎恶和嫉妒宋集薪,却表面上依附这位有钱的邻居?眼睁睁看着刘羡阳被人打死?每天欺负顾璨为乐?在龙窑跟所有人一样,尽情挖苦那个娘娘腔?
自己记得起爹娘的善良,后来又牢牢记住了姚老头的寥寥几句言语。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水火不容的山水之争。
裴钱有些不乐意,闷闷不说话,她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打不过它们?”
陈平安不再继续观战,飘落回地面,沉声道:“走了。”
两场大战,金璜府邸大殿内的虚与委蛇,和山坳外的狭路相逢,几乎同时揭开序幕。
裴钱瞥了眼在眼前晃荡的宝塔镇妖符,又看了眼手上那张阳气挑灯符,抽泣道:“不然再给我一张吧,我两只手都可以拿着的。”
大门轰然关闭。
男子爽朗大笑,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十数里外的一处战场,有金甲男子施展术法,大水漫地,他站在一条巨大的青鱼背脊上,手持铁枪。
陈平安想起了那次阿良的出现。
婢女嫣然而笑,姗姗离去,飘起一阵阵袅袅香风。
但是她很怕这个人一走了之。
福祸看似远在两端,其实只在一饮一啄间。
之后瞬间拔剑出鞘。
裴钱对这个给予她恶意的世界,她报复以自己最大的恶意,她擅长察言观色,敏锐感知别人的善恶,但是这份难得的老天爷赏饭吃,被她用来欺负更弱小的,谄媚强大之人。
陈平安呲牙咧嘴。
最后把一颗颗大银锭儿,全部捡回来带回家,全都是她的!
陈平安突然站起身,远处一位手持灯笼的婢女,身穿石榴裙,脚不踩地,飘荡而来,见到了陈平安后,施了一个万福,柔声笑道:“这位贵人,我家府君今日大喜,方才嬷嬷让奴婢来捎话给贵人,有无兴致参加今夜喜宴?贵人且宽心,我家府君大人,素来以公正严明著称于世,贵人赴宴,非但不会折损丝毫阳寿,还会有礼物相赠。”
她惫懒,不知上进,喜欢撒谎,为了活下去,她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且对于如何活下去这个难题,她选了一条看似最轻松、其实长远来看并不轻松的捷径。她内心深处,对于一切美好的事物,充满了敌意,只要是她得不到的,就宁肯毁掉。
小女孩直截了当道:“对啊!干嘛不给我,你不是好人吗?你给我几十两银子,不就是头上拔根头发吗?我知道你是好人,好人就该做好事呀。”
刚好直奔陈平安这边,竟是一头断去犄角的青色水牛,鲜血淋漓,背脊上皮开肉绽,这头畜牲的背脊高度,就比青壮男子还要高出一个脑袋,它以人声咆哮道:“死开!”
裴钱步伐紧促,奔跑速度时快时慢,但是为了逃命,所有机灵劲儿应该都用上了,竟是一鼓作气跑出去了两三里山路,需知山路难行,远胜市井坊间,之后她没有停下休息,而是不用陈平安督促,就自己以步行姿态前行,等到缓过来后,再开始撒腿奔跑,以此反复。
陈平安重新拿起鱼竿,裴钱拿着一块石子在地上圈圈画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会儿都不敢抬头看四方,总觉得阴暗处隐匿着那些恐怖瘆人的奇怪东西,问道:“你给我那本书上说非礼勿视非礼勿闻,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可即便如此,陈平安一开始的决定,每幅画卷押注十颗谷雨钱,用以购买“有望”二字,绝对物有所值。
一位金袍男子离开大局已定的府邸正殿,走出门后,大步向前,身形暴涨,两丈,三丈,五丈,等到他来到山坳口外,已是十丈高的璀璨金身,纵身而跃,一下子就跨过了厮杀惨烈的战场,一拳砸在那头青鱼精怪的头颅之上。
白骨剑客已经失去一条胳膊,哪怕他竭力厮杀,还秘密笼络了一拨练气士,可对上这头能够呼风唤雨的大水妖,它与众多府君扈从,仍是落了下风,只不过金璜府邸占了地利,所以双方皆是伤亡惨重。
裴钱不知道钓鱼有什么意思,一坐就大半天,还没什么收获,开始没话找话,“你家乡这边,经常会遇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家伙吗?那像我这样的人,岂不是很危险?以后我一定不会离你太远。”
陈平安叹了口气,安慰道:“继续睡觉吧,有我盯着,不会有事了。”
裴钱心有余悸,只能拼命点头。
山坳那边,一位披挂金甲、内穿墨绿长袍的男子,带着麾下数百湖中精怪,与山神府这方厮杀得惊天动地。
一剑斩去。
她默不作声。
人力终究有穷尽,不论裴钱天赋有多好,到底还是个九岁大的孩子,身体还孱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