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眸来,那双桃花眼欲语还休,宛转着将方砚于上下扫扫,嗤笑:“差点儿就被你糊弄过去了!”
何楚卿打定主意,不同他缠。说过甩手就走,走出去了几米,方砚于还呆着,满眼他那颗赭红小痣,妖冶地昏花在眼前。
“焉裁——”撒开腿去追,方砚于又追回大厅里去。然而何楚卿在前头,恍恍惚惚的一个背影,走得异常迅疾,追了几个转弯也够不上,只好乱叫:“哎、焉裁!等等——”
他是张狂得没分寸了,忘了会面时的小心翼翼,也忘了何楚卿叮嘱过他,还要避着顾还亭。何楚卿前脚打门出去,方砚于后头追,踉踉跄跄。
这情况,顾还亭在楼上看了个清清晰晰、明明白白。菜单一合,交还给了侍应。顾司令对副官发命令,和动作几乎是同时:“那个人,给我拦下来。”
顾还亭还不明所以,脸色却早阴沉得没法看。下楼时,别在腰间的手枪,存在感格外鲜明有力。顾还亭不张扬,警卫分派出去,一阵风吹过似的,只行动不讲话。这一切,要在室外进行。
车不能开,太显眼了。帕卡德停在道旁,何楚卿把那错过去。到李士义家有段距离,那么只能是人力车了。方砚于尚在身后,叫车也不能是现在。
料想顾还亭一定留意了。可何楚卿不信,不信顾还亭真能杀了方砚于,不过说到底,他也并不在乎姓方的死活就是了——
身后,有枪响。只一声,却响彻了整条街。行人抱头四散,能跑多快跑多快。何楚卿听见了,头都不回,拐角拦住无头苍蝇似的人力车师傅,报了个地址。
窗帘是拉死的,两层,一点光也不透进去,这代表主人不在家。何楚卿没经过专业训练,撬锁却一直在行。
帽子是问拉车师傅买的,他盖了大半张脸,理直气壮地走进小院子里。
院子是四角的,空间有限,的的确确没人。铁丝捅进锁眼里,何楚卿将耳朵靠到门板上,边撬,边听里头的动静。硌哒,锁开了,他按下把手,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复式二层的小楼,何楚卿一进门,看见柜子就掀。报纸看标题,书籍翻内里,纸张更是从头到尾扫上一遍,再物归原样。
他冷静、迅速,什么都没想,极具目的性。一楼没什么东西,三步并两步,他径直奔往卧室。
那上头,有一只电台,何楚卿旋出很小一点音量,俯身去听。那声音是卡顿的,沙沙的,有磨墨或是凿刻似的噪声,但乐声齐整,踩着心脏跳动的鼓点一般,接着是女声:“下面播报一则呼叫消息”
脑后,抵上来一支坚硬冰冷的枪管,那力度,压得何楚卿脑袋一偏。
有一只手,拿住他的肩头,将他扳直。何楚卿将空荡荡的双手举起来,是投降。虽然心如擂鼓,可这节骨眼,竟然没有恐惧,只有懊恼,对失误的懊恼。
“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拿枪的人说,指的是播报的背景乐,不过没想等他回答,“肖尔斯之歌。”枪头又压下点,何楚卿叫他抵歪了脑袋,“如果这是一次正常的任务,你已经死了,何先生。”
脑后猛然松弛下来,那柄枪,随之被丢在书桌上,就在何楚卿的眼皮子底下。
他懵了,转过身,不忘将手背在身后,偷偷地把枪攥过来。背后的人,果然是李士义。他知道调查员难缠,一直也不敢妄动,没想到还是叫他抓个正着。
“李先生,”这回,李士义不是司机,何楚卿也不是副官了,称呼却还是一样,“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明白。”
“因为我并没有叛变。”李士义的长相,难说有什么特色,不黑不白的一个中年男子,嗓音低沉而柔和,“名单上之所以会出现我的名字,还是建国前后,我还没有加入共济会的时候,在调查局执行的一次任务。事实上,关于那一份名单的由来,我也已经于昨晚将调查结果告知了我的联络人——是东瀛收买了一个调查员,在档案库里窃取的过时的消息。所以,看似有理有据,其实完全不靠谱,却能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何楚卿的手臂,依旧负在身后,攥着枪,“调查你的任务为什么会派到我身上?”
李士义略加沉吟:“先生,看看货吗?”
何楚卿豁然开朗,跟他往下对:“什么成色?”
“红蓝宝石、粉红钻、黄钻看您要什么、要多大了。”他边说,何楚卿的手,渐渐松弛下来,吐出一口气:“阿苏安排的?”阿苏,是孟光厽的代号。
李士义就点点头:“孤鸿,你都进行过什么训练,会破解密码吗?”
用共济会的话说,李士义如今,已经算作他的“兄弟”了。何楚卿没有撒谎:“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不过,也好久没有练了。”
“那你要尽快的捡起来。”三言两语间,李士义这个人,已经让何楚卿很感到亲切,“不过今天,如果不是从你到建京起,我就对你多有留意的话,恐怕也是无法及时赶回来的。”
他和李士义,原来是双向的留意与提防,可何楚卿不明白:“为什么会留意到我?”他不是什么角色,行为也没有多显眼,原以为在被杨醉兴认得前,是处于一个绝对隐蔽安全的位置。
“你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