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变化映得丝毫毕现,太后看穿他的心思,语调缓下来,
“陆承序,前段时日你与常阳郡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朝廷诸人皆以为哀家要借此逼婚于你,将你揽入麾下,你可知哀家为何不曾出面?”
陆承序这回却是抬眸看了她一眼,“臣不知。”
太后手扶紫檀大案,笑笑道,“尔状元之身,名动朝野,素来以君子自居,立信于世,哀家若真不择手段赐婚于你,命你贬妻为妾,便是枉顾尔之身名,自绝于朝臣哪,哀家不屑为之。”
这话如金玉叩地,便是心性坚韧如陆承序也略微动容,暗想这太后果然极擅长笼络人心!
他不卑不亢答,“娘娘明鉴,臣内子上俸家亲,下抚幼儿,日以继夜,不辞劳苦,无她,便无臣今日之地位,臣此生绝不负她。”
太后很满意。
她将桌案两封折子递给他,“哀家之意,不必多言,这两份折子,你拿去司礼监批红,就说哀家准了。”
陆承序眉峰一跳,明明是一封折子,怎么多出一封?
却也不敢迟疑,立即接过。
太后看着他,意味深长笑道,“陆承序,若是旁人来,这折子哀家不会批,唯独你,哀家准了,去吧,去司礼监。”
陆承序双手捧着折子,“臣谢太后隆恩!”
旋即一步/三/退,离开正殿。
那女官自他出殿后,打廊柱后回到太后跟前,与她一同望向陆承序渐行渐远的背影,略为担忧,“太后娘娘,您真的要用陆承序?”
太后浑阔的眼底浮现一抹深邃的笑意,“当然!得陆承序者,得天下!”
这话说得女官心头一惊,“他有这般举足轻重?状元每三年一人,何至于非他陆承序不可!”
太后扭头看向她,神色忽然变得无比冷肃,“阿檀,哀家问你,眼下陆承序于皇帝而言,算什么?”
阿檀眸光深眯,“一柄最锋利的剑!”
“没错!”太后眼底现出一抹老辣,“你说,哀家若将陆承序招于麾下,朝野会如何?”
阿檀立即明白过来,“连陆承序都投效于您,朝野何人不为太后娘娘恩威所慑?必是如影随形。”
“哈哈!”太后笑了一声,随后抚了抚她肩,“阿檀,还需多多跟随刘春奇熟稔朝务,假以时日,哀家让你做我大晋第一任女秉笔!”
阿檀眸光大绽,“阿檀谢娘娘隆恩,阿檀一定不辱使命。”
眼看太后往内殿踱去,阿檀立即起身去搀,“可是娘娘,方才陆承序并未允诺您什么呀,万一他不答应呢。”
“哦,是吗?可惜,由不得他不答应...”
太后背着手,幽悠笑着,从容绕去宝座后。
午时的秋阳正烈,碧空如洗。
司礼监就在慈宁宫前,自慈宁门出来,往前过长信门,有一条深长的宫道直通司礼监,此时此刻,这条宫道内侍来往频仍。
陆承序这厢越过慈宁门,脚步便缓下来,他看了一眼手中两封折子,其中一封书封乃他亲笔所写,自是那份兵马政折子无疑,倒是另一封,他实在好奇,信手一抽。
一张宫廷特供的橙黄信笺露出来。
再打开一瞧,洋洋洒洒一行字撞入眼帘。
“擢陆承序自户部左侍郎迁吏部左侍郎。”
陆承序看清这封手书,眼前顿时一黑。
一个“吏”字,一个“陆”字,这才是那副对联的真正用意。
到此时此刻,他终于见识了这位掌政太后的老辣与深不可测了。
这封任命手书为太后亲笔。
大晋中枢行文是有明确规矩的,任何任命自吏部首发,内阁票拟,再至司礼监批红,如此名正言顺,可晓谕四海。
可若行文只盖了内阁与六部掌印,没有司礼监玉玺,则如空文。
同样,若太后或皇帝手书只盖玉玺,无内阁盖戳,便称之为中旨,中旨虽也可行,却名不正言不顺,为朝野所笑耳,现任户部尚书袁月笙,便是当年太后中旨所任命,足足被人笑话了三年,方得到内阁的票拟,哪怕至而今,袁月笙名声也不好,不为士林推崇。
而今日太后也给了他一封手书。
即便内阁盖印,那么他陆承序由圣上转投太后,是个首鼠两端的小人,为朝野不耻。
倘若内阁不盖印,他拿着中旨接任,更为朝野嗤笑,名声毁于一旦。
他当然可以不予理会,拿着这两封折子折返内阁。
那么兵马政将无法实施,边关将士苦于无粮而节节败退,国将不国。
想必司礼监掌印刘春奇早已收到诏令,正等着他呢。只消他此刻,绕进司礼监的门廊,将折子递给刘春奇,今年年底,兵马政便可推行全国,明年大势将定。
太后这是将了他一军!
姜还是老的辣。
明澄澄的秋光一阵一阵往他面门泼来,陆承序脊背却渗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前方司礼监牌匾已然在望。
身侧两名小内使正监视他,逼他前往司礼监门房。
太后没给现成的批折予他,而是命他亲自前往司礼监签押,目的在于逼他背叛皇帝,
打个样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