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次面见当是不简单,后退三步,朝众人一揖,“请陛下与诸位阁老放心,序一定不辱使命。”
陆承序往西出月华门,过内右门,再往西行至永康左门处,但见金碧辉煌的门廊下候着数位小内使,此乃慈宁宫地界,陆承序扬声道,“还请公公通报,臣陆承序奉太后娘娘懿旨前来叩见。”
小内使该是早得了授意,笑着往前一比,“娘娘早有吩咐,请陆大人随奴婢来。”
陆承序随他过慈宁门,踏进慈宁宫,顺着白玉石阶来到慈宁宫正殿外,已有一紫衣装扮的年轻女官侯在殿口,只见她面如银盆,眼若曜石,朝陆承序含笑屈膝,示意他入内。
陆承序恪守礼节,并不看她,只回揖,便大步踏入殿中,七扇格栅门通通转开,一股浓郁的沉檀香扑面而来,正殿开间极大,凿井繁复深阔,气派恢弘,偌大的殿中摆设并不奢靡繁复,甚至连个博古架也无,正北一座鎏金蟠龙宝座,两侧靠窗各摆了一面书架,上头陈列各式各样的古籍,除此之外,殿中只有一形如巨石凌空的紫檀书案。
案后矗立一人。
只见她身着霁蓝对襟缂丝长衫,乌黑浓密发丝挽成一凌云髻,髻上除一根乌木簪子再无任何装饰,身形并不算多么高挑,胖瘦匀亭,但她手握狼毫挥墨之姿却有驾驭千军万马之势。
她低垂眼帘,眉目瞧不清楚,陆承序只稍稍一瞥,不敢深望,立即垂下眸,躬身上前,行叩拜大礼,
“臣陆承序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承序你好大的胆子,世人谁不知哀家最不喜人唤哀家千岁。”
她要万岁,她要万寿无疆!
这一声喝,气势并不如何凶烈,却中气十足。
陆承序长袖齐眉,从容应答,“娘娘执政十五载,劳苦功高,千载万世的百姓永会铭记娘娘恩德。”
“狡猾!”太后闻言轻哼一声,“怎么,崔循没教你不能忤逆哀家吗?”
陆承序闻言心念一动,方才在乾清宫,东阁内并无宫人侍奉,当无人告密,莫非太后对崔循妙算到这个地步。
不愧是执政十五载的当朝太后,先声夺人,令人生畏。
不等陆承序回答,太后搁笔朝他招手,“你过来,瞧瞧哀家这幅字如何?”
陆承序依言起身,来到案旁,移目望去,只见太后再度将那一副对联写下,只是比之方才送去内阁那幅字,这一幅字用大羊毫所写,气势越发迫人,陆承序看了一眼拱袖回,
“娘娘字里行间可见千军万马之势!”
太后笑过,抬手接过方才那位女官递来的帕子,擦拭手掌,笑着看他,“解出来了吧?”
陆承序承认道,“是。”
“那意下如何?”
陆承序微微蹙了蹙眉,摸不准太后意思。
太后瞟了他一眼,摆手示意女官退下,自案上拾起那封兵马政的折子,看着面前芝兰玉树般的年轻男子,目露深意,
“陆承序,你这封折子,哀家看过了,很满意,也很惊艳。”她如实道,背着手踱步至陆承序身侧,目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侃侃而谈,
“太仆寺隶属兵部,麾下掌着六十八万马户,十六万顷田地,近四万顷马场,用以军需供马,随着大晋建国已久,这些储备过剩,马户不仅日渐疲敝,马匹也供过于求,浪费大量马政资源。”
“你很聪明,免去这些马户的徭役,折为银子缴纳给朝廷,田地与马场均分租出去,这一年下来,也有好几十万两,购买军马用不了那般多,余下的银子便可供军需,哀家替你算过了,不出五年,这兵部要节省几百万两银子,逢太平年岁,还能贴补你的户部。”
“你这一招,绝处逢生,风生水起。”
“真乃宰辅之才!”太后由衷赞道。
陆承序面色平静躬身,“娘娘谬赞。”
太后笑了笑,不无欣赏,“知道哀家今日为何见你吗?”
陆承序道,“臣不知。”
“你大胆地想,大胆地说。”
太后扔下这话,转身喝茶去了。
陆承序却暗自叫苦,脑海隐隐有个不详的预感,却不敢道明,只故意装傻,“臣愚钝,还请娘娘示下。”
太后抿了几口茶,闻言转过身来,语气不复方才和软,“迂腐!”
“聪明如你,明明看出哀家用意,何必遮遮掩掩!”太后搁下茶盏,再度上前来,盯着面前这眉目矜贵气质凛然的年轻侍郎,正色道,“陆承序,你所求不过是名垂千史,出将入相,那哀家告诉你,跟着皇帝,能做宰辅,跟着哀家也能。”
“你可别学崔循和萧渠那几个老古板老学究,别跟着他们搞党争,你是社稷之才,五年爬摸打滚,东奔西往,从翰林编修到巡按御史,到县令,后至布政使、按察使,政干水准无人能出你之右,哀家看好你,你当心怀天下,一心一意为民。”
陆承序闻言心头直发紧,太后这显然是要拉拢他。
难怪恩师临行再三嘱咐,原来用意在这。
嘴里说着不许他涉足党争,可这分明不就是党争么!
日头往西斜,一束秋阳越过窗棂,落在那浓烈的眉睫,将他瞳仁深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