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乾祐的目光落在渐渐深沉的夜色之中,女儿的言语尚在耳畔,心中已经琢磨起了这些日子里得到的关于永宁张家的情报。
永宁县已经立县五十馀年,那张家更是在彼处经营百馀年,根基深厚,远非刚刚升格的青黎县可比。
青黎县虽有新锐之气,自己这县守也在此次兽潮与剿灭邪修中博得了些许名声,可是说到底仍旧底蕴尚浅,许多事情不得不谋定而后动。
尤其是那永宁县守张晋修,此人执掌永宁县玺印已逾四十载。
据县丞卫延平日里搜罗来的情报,这位张县守已有十馀年未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过手段,上一次出手,还是在十二年前震慑过境妖修之时,那时便已是练气中期的修为。
坊间多有传闻,言其年事已高,寿元将近,早已气血衰败,无力再战。
可这种关乎家族存亡的消息若是真的,早已捂得严严实实,岂会传得沸沸扬扬?
这多半是张家故意放出来的烟雾,用以示敌以弱,引人上钩。
如今元鸢带回来的这个家生子老仆,既然能接触到血晶这等内核隐秘,想必对那张晋修的真实状况也知之甚详。
池乾祐收回思绪,看着眼前消瘦了些的女儿,满眼欣慰。
“你做得很好。”
他轻声赞许了一句,复又压低了声音。
“方才丰安县守叶知秋来过,为父已与他定下盟约。半月之后,青黎、丰安两县将联手发兵,共讨永宁张家。”
至于叶知秋送来的那部《青梧涵元功》与那道乙木长青气,池乾祐并未提及。
此事关系重大,尚无人知晓。
柳石跟随自己多年,劳苦功高,且卡在胎息九层,若是有了这道机缘,未必不能更进一步;而元鸢这丫头,心气高,丹道天赋又好,这木属性的功法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只可惜她如今修为尚浅,才胎息七层,若是给了她,只怕会引来不必要的觊觎,且柳石那边也不好交代。
这碗水该如何端平,还需日后再做计较。
池元鸢闻言,眸子里的兴奋怎么也掩饰不住。
“联手攻打张家?”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神情瞬间跃跃欲试了起来,“如此一来,张家那些藏书……”
她方才在李庚口中听闻父亲斩了那练气巫修,一直惦记着那巫修身上的传承。
可后来听徐子陵提起,那巫修储物袋中除了些血气丹药和灵石,尽是些邪门的法器,关于如何以血气入药、炼制人丹的典籍竟然一本也无。
身为医者与丹师,她不屑于修习那等伤天害理的邪术,但对于其中的药理变化、草木君臣佐使之道却是极感兴趣。
所谓的毒药与良药,往往只在一线之间。
若是能攻破永宁张家,搜罗其族中百年来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于她的丹道而言,定是大有裨益。
“只要打下张家,其中的典籍任你翻阅。”
池乾祐看穿了女儿的心思,许下承诺,随后迈步向帐内走去,“走吧,带我去见见你那两位同伴。”
掀开帐帘,池乾祐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个盘膝而坐的俊俏和尚。
“好一个俊俏和尚。”
池乾祐心中暗赞一声。
“这位便是道衍师父吧?小女这一路多亏师父照拂,池某在此谢过。”
道衍缓缓起身,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贫僧不过是顺手为之,况且这一路行来,女施主亦是帮了贫僧不少忙,这也是贫僧的一场修行。”
两人寒喧了几句,言语间颇为客气。
池乾祐暗自观察,见这和尚谈吐不凡,气息绵长,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
随后,他的目光便落到了跪伏在地的老者身上。
张福此刻正把头埋在地上,身子抖得厉害。
他方才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先是那个一路上给他喂毒药又喂解药、折腾得他死去活来的女魔头进了帐,接着便领进来一个威势极重的官老爷。
听那女魔头喊这官老爷“父亲”,又听那光头魔头称其为“施主”,再加之之前在外面听那些兵卒的议论,张福哪里还猜不到此人的身份?
这便是那位传闻中的“湛波剑”池乾祐!
张福这半辈子在张家也就是个跑腿的,平日里见个管事都要点头哈腰,何曾直面过这等大人物,更别提自己还是个俘虏!
“抬起头来。”
威严的声音在张福的头顶响起。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对上池乾祐那双威严的眸子,只觉得双腿发软,舌头都开始打结。
“小……小老儿张福,叩见……叩见大老爷!”
池乾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是开口询问。
“听说你是张家的家生子,那血池之事,也是你经手的?”
“是……是……”
张福咽了口唾沫,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凭着求生的本能,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之前对池元鸢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血池就在饮马坳地下,每个月都要送血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