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这一身酒气的老者跌跌撞撞摸进密道之时,池元鸢与道衍便借着岩壁阴影的遮掩,一路尾随其后。
这老东西许是作威作福惯了,又仗着此处隐秘,一路只顾着咒骂王里正,将那自己的底细竹筒倒豆子般吐了个干净。
池元鸢立在道衍身侧,看着那老者涕泗横流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老者他虽有胎息五层的修为,可那是靠着年岁与丹药硬堆上来的,实战经验几近于无。
此刻被道衍那金刚法相的气机一锁,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了架,慌乱间从怀中掏出那玉盒,双手高举过头顶。
“佛爷饶命!女侠饶命!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
老者语无伦次,满脸褶皱挤成了一团菊花。
“小老儿名为张福,乃是永宁张家的家生子,此番……此番只是奉命行事,来取这血晶送往易阳城废墟,绝无半点害人之心啊!”
为了活命,他手忙脚乱地将那玉盒盖子掀开,露出一块暗红色晶体,献宝似的往前递了递,生怕这两位煞星一言不合便要超度了他。
“这便是那血晶,乃是……乃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都给佛爷,都给佛爷!”
道衍看着那块腥气扑鼻的血晶,眉间闪过悲泯。
“永宁张家?”
池元鸢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张福。
“老丈可是那永宁县尊,张晋修张大人的本家?”
张福闻言,只当是遇上了知晓自家老爷名讳的修士,连忙点头如捣蒜。
“正是正是!我家老爷便是永宁县尊。这血晶……这血晶正是老爷急需之物,若是二位高抬贵手,张家日后必有重谢!”
池元鸢闻言,心中冷笑连连。
这一路行来,所见所闻与那《丹道小解》中的记载一一印证。
以活人精血炼制血晶,再辅以秘法炼丹,确有延寿之效,只是此法有伤天和,且副作用极大。
那张晋修身为一县之尊,竟为了苟延残喘,不惜圈养一县百姓为牲畜。
“你说送往易阳城废墟?”
池元鸢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张晋修既在永宁县城,为何要将这紧要之物送去那种荒废之地?”
张福此时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隐瞒,哆哆嗦嗦回答。
“回女侠的话,老爷……老爷请了一位巫族的仙师,便在易阳城废墟之中设坛做法。说是那里聚集无数亡灵,阴气颇重,利于……利于祭炼血气,炼制那‘延寿血丹’。小老儿只是个跑腿的,每半月送一次货,其馀的一概不知啊!”
巫族仙师。
易阳城废墟。
回春血丹。
池元鸢转头看向道衍,只见这和尚周身金光虽敛,但那双眸子越发深邃,显然也是听出了其中的关窍。
“阿弥陀佛。”
道衍低宣佛号,眉眼之间尽是决绝。
“这饮马坳不过是枝叶,那易阳城废墟中的巫修,才是祸乱的根源。因果未了,小僧当往。”
池元鸢心中盘算却是不同。
她此番离家,本就是为了给家中长辈寻延寿之法。
那张家虽然行事歹毒,但既然能请动巫修炼丹,且维持了这么多年,说明那丹方定有独到之处。
若是能从那巫修手中夺得丹方,再去其糟粕,改以灵药替代人血,未必不能为父母所用。
“既然顺路,那便同去。”池元鸢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张福,将一枚褐色的丹丸弹入老者口中。
“这丹名为‘断肠散’,三日之内若无解药,便是神仙难救。你且带路,若敢耍花样……”
张福只觉喉头一紧,丹药已入腹中,当即面如土色,连连磕头。
“不敢!不敢!小老儿这就带路!”
……
同一日,壶铅郡城。
书房内,檀香袅袅。
尹钧昊身着常服,坐于案后。在他面前的紫檀木案上,摆放着一只在此处显得格格不入的粗糙木匣。
匣盖已开,一颗面目狰狞、断处平滑如镜的头颅静静地躺在其中。
那头颅虽已离体多时,却未腐烂,反而散发着淡淡的墨绿荧光,显然生前修习过极为阴毒的功法。
“啧。”
“一剑断魂,剑气凝而不散。”
“薛主簿,你看这池乾祐的剑术,较之三年前如何?”
立于下首的薛明诚,一身儒衫,此时正躬身细看那头颅,闻言应答。
“大人早已看穿,何必考校属下。这巫修生前已有练气中期的修为,且修成了那难缠的‘冥河不死身’。池乾祐能将其斩杀,足以说明其实力。”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双手呈上。
“这是青黎县随同这颗头颅一并送来的急报。池乾祐言,在筹备围剿永宁张家之际,发现易阳城废墟有邪修盘踞,恐其与张家勾结,遂先下手为强,率青黎卫连夜突袭,剿灭此獠。”
尹钧昊接过文书,细细看了一遍,嘴角不由得露出玩味笑意。
“先下手为强?好一个先下手为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