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乾祐的手段,向来是恩威并施。
那大如船帆的剑气,是威。
随后开出的招揽条件,便是恩。
在这片废墟之中,朝不保夕的散修们,自然最懂得如何趋利避害。
不过半日,青黎卫便在废墟外围一处地势较高的残存院落中,立起了营寨。
三十馀名还算清白的散修,在见识过那名修士的下场之后,都老老实实地交出了随身法器,换上了一身青黎卫的制式衣甲,成了最外围的巡逻哨。
池乾祐并不指望这些人能有多少忠心,他并不在乎。
要的是,青黎县已将此地纳入掌控的姿态。
……
营寨之内,徐坤正带着几个从孙家坞调来的老铁匠,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盘点缴获来的兵刃法器。
“爹,这几面盾牌的材质不错,是掺了‘黑纹铁’的,回炉之后,能打二十副甲叶出来。”
一个身形精瘦的青年,正蹲在地上,用手指仔细地摩挲着一面满是豁口的盾牌。
此人是徐坤的长子,徐子陵。
比起徐坤,徐子陵性子要沉稳细致得多。他自小便跟在徐坤身边,耳濡目染,于炼器一道颇有天分,如今已是工曹之下最得力的副手。
徐坤看了一眼那盾牌,满意地点了点头。
“成色是不错,就是这炼制的手法太糙,白瞎了这好料。”
他正说着,一名青黎卫快步走了过来,躬身禀报。
“徐曹官,县尊大人有令,命您带人手,将南边那处塌了半边的楼阁清理出来,用作临时武库。”
“知道了。”
徐坤应了一声,随手点了十几个新降的散修,又叫上了徐子陵,一行人朝着那处楼阁走去。
那是一座不知毁于何年的酒楼,大半个楼身都已坍塌,只剩下些断裂的梁柱与残破的墙垣。
徐坤指挥着众人清理碎石,他则与徐子陵一同入内,查探地基是否稳固。
父子二人正用铁尺敲打着地面,徐子陵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用手扫开地面的浮土,露出下方一块与周围地砖颜色略有不同的青石板。
“爹,你看这里。”
徐坤走过去,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这块石板与周围的地砖严丝合缝,若非徐子陵心细,极难察觉。他伸出手在石板上敲了敲,传来空洞的声音。
下面是空的。
“让开。”
徐坤让儿子退后,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大锤。
他法力运于双臂,只一锤,那块厚重的青石板便应声碎裂,露出黑不见底的地道入口。
一股阴冷血腥、充斥着腐朽的气息,自那地道之中,扑面而来。
徐子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徐坤从怀中取出一枚火符,屈指一弹,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颗火球,悠悠地飘入地道之中。
火光照亮了地道入口处的石壁。
只见那石壁之上,竟密密麻麻地刻画着无数扭曲、诡异的符文。那符文以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绘成,状若纠缠的毒蛇,看久了,竟让人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是巫文。”
……
不多时,池乾祐便来到了这处地道入口。
他只看了一眼石壁上的巫文,便挥手让众人退开。
他独自一人立于洞口,心念微动,丹田气海之内,那方“熔玉锋”仙基骤然亮起。
磅礴的神识自眉心涌出,顺着那幽深的地道,向着深处探去。
神识下探不过数丈,浓郁的怨气便扑面而来。
那并非单纯的血腥气。
那是成百上千的凡人,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后,其神魂碎片与血肉残渣混合,经由邪法祭炼,所凝聚而成的怨毒执念。
这股怨气之浓,甚至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化作了无数张扭曲、哀嚎的人脸。
池乾祐身形不动,那股源自“熔玉锋”仙基的革金之意,自他周身弥漫开来。
锋锐、霸道的意象,将那扑面而来的怨气,尽数绞碎、熔炼。
他的神识继续下探。
地道极深,七拐八绕,最终通向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
数十个巨大的铁笼,分列两侧。
笼中空空如也,只在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垢。
石窟中央,是一座由人骨堆砌而成的祭坛,坛上血迹斑斑。
祭坛之后,是一排排整齐的石架。
架子上,摆放着数百个拳头大小的玉瓶,每一个玉瓶之中,都盛放着殷红如血的粘稠液体。
池乾祐的神识扫过那些玉瓶。
这便是郡守府诏令中所言的“人丹”原料。
永宁张家,果然在此处,设立了如此庞大的中转之地。
池乾祐缓缓收回神识,他立于洞口,久久未语。
……
饮马坳,镇子里正的宅院。
后院的一间柴房之内,池元鸢被两个粗壮的汉子扔在了干草堆上。
“砰”的一声,柴房的门被重重关上,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