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玉盘的小天地之内。
方逸尘的身影悬于玉案之后,神念穿透层层界限,俯瞰着青黎镇中央的那片空地。
那座由上百具蛇妖尸骸堆积而成的京观,其内蕴含的生灵精粹,正化作一道道赤绿交织的洪流,被大阵抽取、吞噬,沉入这方空间的底蕴之中。
这股精粹的数量,远超先前那头猪妖头领,磅礴,却也斑驳。
方逸尘对此并不在意。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修复大阵,用以苟延残喘的资粮。
可就在那磅礴的妖物精粹洪流之中,另有一股截然不同的物事,自冥冥之中涌来。
那是一股股无形无质,又真实不虚的暖流。
这暖流不入阵法脉络,不增灵机底蕴,而是直接穿过了小天地的界限,落在了他那道由神念与残魂凝聚而成的虚影之上。
所过之处,他那虚弱不堪的魂体本源,竟得到了滋养与稳固。
魂魄深处那因数百年消磨而产生的困顿感,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都减弱了些许。
方逸尘的神念一动,顺着那暖流的来处,向外探去。
他的视线落在了青黎镇那些躬身祭拜的镇民身上。
他看到了他们脸上劫后馀生的庆幸,看到了他们眼中对逝去亲友的哀思,也看到了他们望向那玉佩时,发自内心的敬畏、感激,与信赖。
这些凡人与低阶修士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升腾而起,便化作了这股能直接滋养神魂的奇异暖流。
香火气运。
方逸尘的记忆深处,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词语,悄然浮现。
他曾在一本古老的道藏残卷中,见过关于此物的记载。
言说上古之时,有它道修士,不修法力,不炼肉身,而是于红尘俗世之中,立下道统,显圣人前,受万民供奉,聚拢香火,凝练神躯,亦可得享长生,掌一方权柄。
只是此道早已没落,在如今的修仙界,早已无人再走。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缕依附于阵法的残魂,竟在阴差阳错之下,摸到了这条古老道路的边缘。
吞噬生灵精粹,是饮鸩止渴,其中驳杂的怨念与混乱气息,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他残存的本源。
而这香火气运,却是无上良药。
虽不能助他恢复修为,却能稳固他这缕随时可能消散的残魂,让他能在这方寸之地,存续得更久。
甚至,这股纯净的愿力,能让他那早已黯淡的“镇土”金性本源,再度生出感应。
一条全新的路,在他眼前展开。
方逸尘的思路,壑然开朗。
他不再是被动蛰伏,等待机缘,而是可以主动去经营,去谋划。
他的目光,重新落向那股刚刚被大阵吞入,尚未完全消解的,属于玄水母蛇的磅礴精粹。
那头半步化蛟的妖物,其一身精华,远非寻常胎息妖物可比。
一个接下来继续武装池家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他要主动为自己的“灵窍”们,创造一份更大的机缘。
方逸尘的神念沉入魂体本源,那枚承载着他昔日大道的紫府金性,正静静悬浮,其上光华黯淡,布满裂纹。
他小心翼翼地,自那金性本源之上,剥离下了一缕微尘般大小的土黄色光屑。
光屑离体的瞬间,方逸尘的魂体虚影,都变得透明了数分,一股源自本源的虚弱感,席卷而来。
他强忍不适,以神念裹挟着那缕金性光屑,投入到那团正在被阵法缓缓炼化的,属于玄水母蛇的精粹之中。
而后,他引动那上百头蛇妖的驳杂精粹,将其作为薪柴,纷纷泛起光华。
他以无上道法为炉,以自身金性为引,开始在这方小天地之内,炼制一枚真正的“丹”。
……
祭祀结束了。
人群怀揣着对未来的期盼,与对逝者的哀思,各自散去。
青黎镇并未因兽潮的终结而陷入狂欢,恰恰相反,沉重的肃穆笼罩着这个小镇。
池乾祐站在空地中央,看着镇民们自发地清理着废墟,救治着伤员,安排着抚恤。
柳石与卫延领着人,将那七具战死者的遗体,郑重地收殓起来,准备寻一处风水上佳之地,好生安葬。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
可池乾祐的心中,却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不安。
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他安排好镇中诸般事宜,正准备返回地窖,去探望一双儿女的伤势。
也就在此刻,一个恢弘、高远,不辨喜怒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识海之中响起。
“池家后人,入密室见吾。”
池乾祐身形一顿,心头凛然。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对身旁的李承安交代了几句,便立刻转身,独自一人,快步走向自家宗祠。
宗祠下的密室之内。
池乾祐推开石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停住了脚步。
密室中央,那方供奉着阵眼玉盘的石质托盘,正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灿光华。
那光华是厚重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