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之内。
李承安用脚尖拨弄着被自己吐在地上的一截蛇骨,心中又在嘀咕着柳石那个老滑头,嘴上也不免抱怨起来。
“这老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磨磨唧唧的。”
与他同值的卫家旁支子弟,闻言只是笑了笑。
“承安叔,叶大哥家就他一个修士……”
“就他心思多。”
李承安撇了撇嘴,也再没多说什么。
他将心中那点不快压下,走到了望孔旁,朝着外面那片被月光浸得发白的浓雾看去。
“再等半个时辰,他要是再不来,我便直接回去。天大的事,也得让人吃口热乎饭。”
他嘴里念叨着,目光在雾气中逡巡。
也就在这一刻,他眼前的景象,变了。
那片乳白色的浓雾之中,一个巨大的赤红色竖瞳,正从雾气中透出,隔着不过数尺的距离,与他对视。
那瞳孔占据了整个了望孔的视野,其庞大远超李承安的认知。
一股源自魂魄深处的恐惧,顺着他的脊骨,直冲天灵。
他张开嘴,想要呼喊,想要敲响地堡中那面用作警讯的铜锣。
一长,四短。
镇东有异!
可他的喉咙里,已经惊骇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股带着腥甜气息的幽蓝色雾气,自那竖瞳前方的雾中弥漫开来,顺着狭窄的了望孔,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地堡之内。
“快……”
他只来得及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那幽蓝色的雾气,便已触及他的皮肉。
滋啦——
滋啦——
腐蚀血肉的声音,在地堡中轻轻响起。
李承安与另外两人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他们的血肉、骨骼,便在那毒雾之中,迅速消融,化作了一滩脓水。
三具鲜活的生命,就此归于死亡。
……
阵眼玉盘的小天地之内。
方逸尘的身影端坐于玉案之后。
他并未理会外界的年节,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对一门功法的推演之中。
《万涡归流诀》。
此法与那“百川流霭”相合,讲求以丹田为海,纳百川之势,其法理之精妙,便是以他紫府真君的见识,也觉得颇有可取之处。
镇土道统,属土德,厚重沉凝,万法归一。
而这《万涡归流诀》,却是水德的路数,讲究变化与包容。
两相印证,于他而言,亦有触类旁通之效。
就在他神念勾连,试图将一道符文嵌入功法脉络的刹那,整个小天地,微微一颤。
那股震颤的源头,来自镇东。
方逸尘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眼帘,念头一动,神识便顺着大阵的脉络,落在了那处新修的地堡之中。
地堡内,空无一人。
只有三滩尚在冒着细微气泡的脓水,以及一股挥之不去的幽蓝毒雾。
他的神识再向外探去。
浓雾之中,那条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玄水母蛇,正缓缓收回它那庞大的头颅。
它的气息,比之上次,强盛了不止一筹,头顶那根独角,已然有了分叉化蛟的迹象。
而它的身躯,正在无声无息地,融入大阵的雾气之中,朝着地堡后方的地道入口滑去。
在它的身后,难以计数的玄水蛇,正顺着一个个不起眼的孔洞钻入地下,朝着青黎镇内部那四通八达的地道网络侵蚀而去。
这头母蛇钻入了地道之中,会彻底影响到青黎镇地下防御体系。
他心念微动,将地堡内那三名修士死前的最后一幕,连同那母蛇潜入的身影,凝成一幅清淅的画面。
随后,他借着与阵钥的联系,将这幅画面,投入到了两道正在交谈的识海之中。
……
池家地洞之内,米酒的醇香,尚未散尽。
池乾祐正与长子说着镇上卫家长女的品貌,池元荆脸上那份少年人的窘迫,让他心情颇为舒畅。
也就在此时,父子二人的脑海之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镇东地堡,李承安惊骇欲绝的脸,以及那只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冰冷竖瞳。
画面一闪而逝。
池乾祐与池元荆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惊慌。
池乾祐手中的酒碗“啪”的一声落在石桌上,摔得粉碎。
他没有半分迟疑,立刻催动神识,勾连怀中那枚作为“阵钥”的玉佩。
大阵的运转,清淅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镇东地堡的那处节点,灵机反应已然断绝。
一股阴冷、庞大的妖气,正借着阵法雾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地道入口。
更让他心头发沉的是,在感知之中,镇中各处地道的节点,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妖气反应。
无数细小的蛇类,正从地下,向着各家地洞的薄弱处,蜂拥而来。
“元荆!”
池乾祐匆忙地对着池元荆吩咐。
“敲响警锣,四长四短!”
四长四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