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抬起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万载的尘埃与此刻锥心的痛楚,落在了魔君幽嬛那张混合着恨意与某种奇异兴奋的脸上。他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竟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近乎释然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嘲讽,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历经沧桑、看透因果的疲惫与认命。
“确实”他的灵魂之音微弱,却清晰地回荡在幽嬛耳边,也回荡在他自己的心湖:“年少轻狂只知争强斗胜,眼中唯有强敌在那与虚无席卷天地的大战中不知不知其力量余波,究竟波及、焚尽了多少无辜的生灵”他承认得坦然,带着一种迟来了万载的、沉重的内疚。
这份内疚并非只因幽嬛一族,或许,还包含了无数在他记忆中被模糊、被忽略的,因他而逝去的微光。
幽嬛看着红莲眼中那并非伪装的内疚,脸上露出一丝玩味,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怎么了?高高在上、执掌焚尽万物业火的红莲大人竟然也会有愧疚之意?”她歪着头,语气轻佻,带着探究:“还是说您在疑惑,当年那么弱小、如同蝼蚁般的岩之一族怎么会诞生出我这样一位虚无的魔君??”
红莲摇了摇头,笑容带着一丝苦涩的豁达:“不重要了今日,你便杀了我,用我的魂飞魄散祭奠你的族人吧。这,算是我迟来的交代。”他主动求死,仿佛这己是唯一能洗刷些许罪孽、结束这无尽痛苦的方式。
“杀你?”幽嬛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咯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渊底显得格外刺耳:“那我怎么舍得呢?我还没讲完我的故事呢!红莲大人,您难道不想知道,我们这些‘蝼蚁’后来如何了吗?”
她玩味地眨了眨眼睛,那眼神深处却翻滚着更加黑暗的浪潮。她继续用那悦耳却冰冷的声音诉说,仿佛在揭开一道陈年伤疤,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
“我全族人到了那绝望的虚无之后啊你猜怎么着?”她语气带着夸张的讽刺:“他们竟一心还是想着对抗虚无!他们觉得自身残破,灵力低微,迟早会被虚无同化,变成只知道吞噬与毁灭的恶灵他们不想不想成为未来可能入侵三界的助力!不想玷污了他们那可怜的、战死沙场的荣耀!”
幽嬛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被至亲之人“愚蠢”抉择所刺痛的表现:“于是他们做了最后一个决定他们把残存的所有灵力,都汇集给了我的父亲然后自毁魂核!!只为保持意识的最后清明,不愿堕落!!”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那万载前的决绝景象仍在眼前:“而我的父亲啊真是好没出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怨怼:“他竟然选择把他汇集了全族最后力量与希望的灵力全都过继给了我!!他让我活下来!!让我去尽力摧毁那些己经成为恶灵的虚无存在!!哈哈哈!!!”
她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与荒谬:“哎~~您说可笑不可笑?红莲大人我一个小女孩亲眼目睹全族在我面前自我了断我哪有那份勇气和力量,去完成这么‘伟大’的使命?!而且我身边还有一个更小的弟弟我当时只想护住他然后想办法,借着那时还未完全封闭的、连通三界的缝隙再回到三界找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隐姓埋名把弟弟抚养长大这就够了”
她的语气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纯粹的、属于过去的渴望,那渴望如今听来,格外令人心碎。
“可你说气不气人?”幽嬛的表情瞬间扭曲,悦耳的声音变得尖利:“我拼尽全力,护着弟弟刚刚抵达那虚无与三界最后的‘出口’你们!!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大神!!
她几乎是吼了出来,眼中燃起了实质般的怒火:“我小啊!!我根本不懂得如何渡灵力给他护体!!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那唯一的弟弟被狂暴的虚无灵风一点一点地在我眼前撕碎!!消散!!!”
幽嬛越说越激动,最后化作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周身魔气因情绪剧烈波动而翻涌不休:“你知道吗??!!!他就那么一点一点的在我眼前消失!!像烟雾一样!!我却毫无办法!!!连抓住他一片衣角都做不到!!!”
她死死盯着红莲,那双妖异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与毁灭一切的疯狂:“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活下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吞噬也好,融合也罢!!我一定要获得力量!!我一定要回到这三界!!亲手向你这位间接造成了一切的业火之主讨一个说法!!不!!是讨还这笔血债!!!”
随着幽嬛的怒吼,红莲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他周身的业火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收敛!他的气息如同退潮般飞速消散,那被玄冰刺封印的魂核,似乎正在主动瓦解,将其中蕴含的浩瀚灵力,一丝不留地归还给周围澎湃的红莲业火本源!
“幽嬛!快!杀了他!!”身后的第二魔君惊澜察觉到不对,急忙大喊:“他在散功!他在把力量归还业火!!再不动手就晚了!!”
一旦红莲将自身灵识与力量彻底归还业火本源,他作为独立个体的“红莲”便将彻底湮灭,无法再以任何形态(包括魔君)存在。
然而,幽嬛却没有立刻动手。她看着气息急速萎靡、眼神却愈发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