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看着,永宁顿时自在了许多。
“不过这会儿将发冠拆了,等驸马回来就看不见公主凤冠霞帔的模样了,岂不可惜?”珠圆迟疑着是否下手。
永宁:“没事,反正拜堂时他已经看过了,而且就算没了凤冠霞帔,我一样光彩照人。”
珠圆、玉润:“……”
这样自夸的话,换做旁人定要被骂,但从公主的嘴里说出来,却叫人十分信服。
毕竟公主的美貌,大家有目共睹。
两婢也不再耽误,手脚麻利地替永宁卸去钗环,又抬了热水,伺候她沐浴更衣。
等永宁一身清爽地坐在榻边吃羊肉馎饦时,裴寂也被太子从敬酒的宾客堆里拉了出来。
“今夜洞房花烛,少喝点。”
李承旭看着一袭红袍灼灼的准妹夫,饶是对他的“不识抬举”仍有芥蒂,也摆出三分亲热拍了拍裴寂的肩:“永宁好熏香,待会儿记得散一散酒气再入内。”
裴寂却从太子那拍在肩头的力道感受到他的告诫。
他敛了情绪,垂首回道:“臣遵命。”
李承旭笑了笑:“去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别叫孤的妹妹久等了。”
裴寂没说话,只眉眼压得更低。
李承旭见状,眼底掠过一抹讥诮,却没再说。
他知道裴寂不甘愿,就如当初阿音也不甘愿。
可日子长了,还不是乖乖待在了身边?
反正他有这个能耐,就是不知自家那个傻妹妹有没有这个手段了。
……
明月高悬,遍洒中庭。
前院的喧闹已被隔绝在身后,裴寂却站在婚房门口,迟迟无法迈步。
他以为这三个月,他已经接受了事实。
可当那风流成性的公主就坐在屋内,等着他送上门被“召幸”,他浑身无一处不在抗拒。
想他裴寂,虽家世低微,却从未自轻自贱,苦读数年,一为出人头地,庇护家人不再为恶人欺辱;二为心中抱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天下、为百姓献上此生之学。
至于娶妻成家,不是没想过。只是他想象中的妻子,不求富贵貌美,只要对方品行端正、知书达理,就如父母兄嫂那般,夫妻俩相敬如宾、相携到老,便是人间至幸。
万万没想到,他好不容易取得功名,以为苦尽甘来,半路却杀出一位永宁公主——
饶是公主再如何美貌、再如何贵重,非他所愿,又有何意义?
“驸马,您还是快些进去吧。”
身后的太监等了好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新婚之夜,可不好叫公主久等。”
裴寂知道这太监是太子派来盯着他的。
今日这万年县馆的后院,里里外外都是宫里和公主府的人。
他又有何处可逃?
思及此处,裴寂终是抬手,推开了那扇贴着大红喜字的木门。
“拜见驸马。”
宫人们纷纷行礼,裴寂面无表情,只大步朝里走去。
待绕过那一座高大华丽的花团锦簇屏风,却见那红烛灿烂的婚床前,并无新娘子端坐等候的身影。
反倒是婚床对面的那张美人榻上,一道娇小的绯红身影正懒洋洋趴着,另有两个锦衣婢子一前一后跪坐旁侧,一个替她捶背,一个替她捏腿,看她那阖眸放松的模样,好不惬意。
“公主,驸马来了。”
珠圆和玉润轻声提醒了一句,也起身朝着这位终于出现的驸马爷行了个礼。
裴寂只淡淡扫过两婢,视线便落向了美人榻上那个仅着绯红亵衣、乌发披散的慵懒小娘子。
虽然早知她放浪形骸、毫不矜持,但新婚夜的第一面,她这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成何体统?
“裴寂,你可算来啦!”
永宁等得都打瞌睡了,现下见到心心念念的美郎君终于来了,立马激动地起身,不料起得太快,领口松垮处也露出一片肌肤。
明亮烛火下,雪肤细腻,莹白如玉。
裴寂眼皮一跳,连忙低头,后退行礼:“臣裴寂,拜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