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斜,暮色下沉,在他颀长挺拔的身影上落下一层模糊的光晕,庄宓看不大清他此时的表情,只是听着那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她就知道朱聿此时的心情想必并不美妙。
高高在上的陛下如今避祸在外,还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他轻浮浪荡……
金桂婶子刚刚递给她的橘子还有几分余热,连带着她的手也变暖了些。
“婶子刚刚在与我说笑呢,送了些橘子过来。”庄宓伸出手,朱聿的视线落在她掌心里那个圆滚滚的橘子身上,“夫君要尝一尝么?”
夫君这个称呼刚刚落下,两人都怔了怔,下意识四目相对,却又很快分开。
意识到自己站在这儿很多余的金桂婶子哂笑两声,把带来的橘子放在一旁,自己忙不迭走了。
乖乖,个小白脸气势还挺大。
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乡间瓦房不比北宫殿宇,地方并不大,朱聿一个人沉默地站在那儿,挡去了大半天光不说,又叫整间屋子都显出一种奇怪的逼仄。
庄宓还维持着伸手的动作,见朱聿没有要拿过橘子的意思,她慢慢收回手,掌心却蓦地触到一阵冰凉。
朱聿拿走了她的橘子。
看着她飞快缩回的手,朱聿把玩着那个被烤得微焦的橘子,嗤了声:“怎么,我不是你的夫君?吃不得?”
庄宓不解,他发什么脾气?
视线转过去,他也换了衣裳,头发用布巾包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那张脸实在出色,就算是那身打扮处处透露着一股胡乱随意的劲儿,他身上也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俊美。
庄宓忽然明了为什么他心情看起来那么差。
故意打扮成这副模样,还被那么多人追着围着看,他当然不高兴。
庄宓唇角微翘,幸灾乐祸。
“你盯着我笑什么?”
他语气还是很冲,面色却缓和了许多。
见她只是摇头不说话,唇边还带着笑,朱聿哼了一声,三两下剥下橘子皮,尝了一瓣,眉头皱了皱:“好酸。”
说完就把拈起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
庄宓鼓了鼓脸,正想吐出来,在炉子上烘烤过后的橘子意外的软,牙齿轻轻一碰,清甜的汁水顿时在她口腔内炸开。
“是甜的。”
“哦。”朱聿眉眼低垂,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又塞了一瓣橘子给她,“尝到酸的了么?”
庄宓:……好幼稚的报复手段。
报复过后的朱聿心情不错,主动和庄宓提起他们如今的处境。
听到他说朱危月前不久才领兵出征,其余心腹又纷纷在外,如今北城被兰太后与老亲王一系的人把持着,庄宓不由得皱起眉,面露忧愁之色。
天色渐暗,屋里没有点蜡烛,视物时难免有几分昏蒙之色,但她静静站在那儿,却像将天际晚霞的余晖都聚在了她那张素质盈盈的脸庞上一样,皎若明珠,柔若春波。
只是……
朱聿看着她身上那件格外喜庆鲜艳的大花袄子,直接笑出了声。
庄宓不解,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她跟着他的视线缓缓低头,一下子就明白他为何发笑了。
看着庄宓扭过脸不看他,朱聿慢慢止住笑声,眼尾仍微微上翘。
见他伸手过来,庄宓以为他又要来捏她的脸,正要躲开,他微凉的指腹却落在她紧皱的眉间,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帮她抚平那些忧愁。
动作里流淌出淡淡的温柔。
庄宓眼睫微颤,一时间竟然生出些许迟疑,索性垂着眼,不去看他。
但那只手缓缓下移,庄宓不得已跟着那阵力道抬起脸,四目相对的一刹间,他低头吻了下来。
唇舌轻触,潮热渐生。
和从前她习惯承受的,他又重又贪的亲吻不同,他没有急着攻城掠地,只反复地汲取着她唇瓣间洇出的淡淡蜜意,连同那些柔软的呜咽声一起吞吃入腹。
等朱聿终于愿意放开她时,庄宓腿脚发软,膝盖才软下,被他搂着腰一把捞起,庄宓紧紧闭着眼,晕红发烫的面颊轻轻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胸膛传来的阵阵震动,细白如玉的耳垂红得发烫。
一声细微的咕唧声响起,朱聿看向埋在他怀里死活不肯抬起脸来的女人,若有所思道:“是饿得腿软,还是被我亲得腿软?”
庄宓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朱聿仍有几分人性尚存,没再继续逗她,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又折身过去点灯。
庄宓坐在床沿上,看着昏黄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成长而模糊的模样,深邃英俊的眉眼陷在那些昏蒙的光线里,显出几分沉默的柔和。
庄宓想起刚刚他说起北城现已被兰太后和老亲王的人把持时的语气,平静到淡漠,仿佛被生身母亲背叛于他而言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已经不能再引起他情绪的半分波动。
他从前又经历过什么?
“怎么用这样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朱聿端了饭菜过来,抬眼望去,就看见庄宓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双眸含水,倒映出他不断靠近的身影。
朱聿嗤了一声,拉着她起身:“饿晕头了?我可不是盘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