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还未开口,便听那人道:“伙计,一份桂花糕一份枣糕。”
“公子来的赶巧,就剩这一份桂花糕了,给公子包上了!”
小伙计在忙活着,没瞧见沈傲是先进来的。
这也本不是什么大事,这桂花糕可买可不买,只是沈傲欲转身出门时撇了一眼,嘴角一挑,心道这桂花糕他是非要不可了。
俗话说七八岁的孩子讨狗嫌,因这岁数的孩子最爱动,不管是人是物都要上去招惹。
沈傲略比七八岁的孩子好些,却也没好到哪去。
否则也不会挨那么多打。
拿了这最后一份桂花糕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崔妙竹的赘婿小郎君,崔宋林。
自打上次听闻这崔宋林要死要活要入赘的事迹沈傲对他这个人便印象不佳。
如今正面碰上了,免不了要揶揄一番。
伙计举着点心盒子递过柜台,崔宋林正抬手去接,就见一双手把那两盒子点心重重一按在柜台上。
崔宋林顺势看去,只觉得这人眉目深邃凤眼高扬,像个温润公子,只不过挑唇一笑,面上有几分邪气。
他确认自己并不认得这人,眼下瞧着这人样子,像是要故意找事了。
沈傲上下打量着崔宋林。
沈相夫人是北方人,沈傲的几个舅舅个顶个的高,沈傲也沾了这北方血统的光,去年身量就超过了沈相,而今站在这杭州街市中,更是鹤立鸡群,没有比他更高的了。
他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崔宋林,目光轻蔑,有几分睥睨之意。
“分明是我先进来的,怎的崔公子抢在我前头买走了这最后一份桂花糕?”
崔宋林性子软弱,只是和崔妙竹相处久了,被宠的多了脾气,仰起头不甘示弱道:“谁叫你进门东看西看的不出声!”崔宋林又皱眉:“你怎知我是崔家人?”
沈傲被他逗得直笑,懒懒抬眼扫了眼店外停着的马车,隐约听见里面有咳嗽声,想来那崔家大小姐也在车内。
于是嘴上更加不留情面:“崔公子要入赘,寻死觅活闹得那样大,杭州谁人不知啊。”
这话一说,店内的人俱是捂着嘴低笑,沈傲脸上的笑意也深了,靠在柜台上瞧着崔宋林。
出乎沈傲意料的是,崔宋林脸上没有受辱羞赧之意,反而环视屋内众人,最后定定看着沈傲,目光沉沉道:“是又如何,我这亲事是我亲自求来的,赘给阿姐我心甘情愿,再有一次我还这么干!”
语气中还有几分骄傲之意。
沈傲眯起眼睛,语气不耐:“仰仗妻族鼻息度日,你还算个男人吗?”
崔宋林仰着下巴,丝毫不退缩:“我同阿姐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与你有何关系!”
沈傲手上发痒,咬了咬牙,正欲迈步上前,就听门外马车中传来个颇有分类的沙哑声音:“阿林,莫要与人争执,这位公子这么想要这份桂花糕,就让给他。”
崔宋林看了沈傲一眼,随后只买了一份枣糕,银子往柜台上一扔就出门去了。
他提着热腾腾的枣糕快步上了马车,声音模模糊糊传过来。
“都怪我,没买到阿姐爱吃的桂花糕。”
“无妨,我也吃不下去多少,你就买你爱吃的。”
“明日我早起来排队,给阿姐买第一笼新出锅的桂花糕。”
“叫下人来,你多陪陪我。”
“好!”
马车渐渐远行,临走的时候车帘撩起,沈傲瞧见崔妙竹含着笑用手绢给崔宋林擦脸,而后扭头淡淡瞧了一眼沈傲。
沈傲活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用那种眼神瞧着。
像是看个什么物件,丝毫没把他当个人看。
脑海纷乱,沈傲想不明白,做赘婿是什么光彩事吗?
他在京城从未听说哪家男儿甘愿入赘,向来是夫为妻纲,怎的杭州城乱了阴阳,竟有这妻为夫纲之事?
他只觉得浑身的不畅快,像是憋足了劲儿一拳搭在棉花上,叫人心里不痛快!
小伙计颤颤开口:“公子,这桂花糕你还要吗?”
沈傲垂眸看了眼那不成样子的桂花糕,在店内顾客围观的目光中掏出一两银子仍在柜台上:“帮我扔了。”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他一腔烫血无处发泄,没上马车,迈开大步朝着谢府走着,边走边想着崔宋林的气焰,和崔妙竹的眼神。
沈傲往常在京城行走,什么时候不是眼高于顶下巴看人,何时受过这窝囊气?这崔家赘婿真他大爷的晦气!
街上,一辆马车急匆匆驶来,沈傲心里想着事,躲闪不急一脚踩进泥坑里,泥水浸湿了月白衣摆,沈傲正抬头要骂,风一吹掀起马车帘子,露出甄柳瓷的脸。
眉眼低垂着,脸比纸还白,发丝湿哒哒粘在脸侧,说不出的憔悴。
沈傲皱了皱眉,定定看着那马车远去,脚尖始终朝着那马车的方向。
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影子,他才收回视线迈开步子回谢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