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取出银针锦帕。
“明瑟公主已是油尽灯枯,陛下若恩准,臣女愿一试。”
“纵使解不了她体内缠心蛊,也能多续几日性命。”
她说着抬眼望向外殿,眉峰轻蹙。
东胡那帮人怕是不会应召,尤其纪薄倾,身份敏感,怎肯涉险?
可这缠心蛊
姬帝不含迟疑:“放手去做。”
谁知苏欢刚屈膝欲施针,姬溱溱忽然扣住她的腕。
沾血的掌心黏腻湿热,似拼尽最后气力,死扣着不肯撒手。
魏刈眉峰骤沉,眸底寒芒翻涌,正欲开口,却撞进苏欢的眼波。
她轻轻摇头,示意无碍。
魏刈按捺住戾气,依旧凝神戒备,姬溱溱的一举一动皆未逃过他的视线。
殿中众人都瞧得明白,此刻的姬溱溱已是强弩之末,掀不起风浪。
苏欢未挣开她的手,只俯身凝望着她涣散的眼瞳。
“公主不愿让臣女施针?”
姬溱溱惨白的面庞上,扯出一抹凄凉自嘲的笑。
缓缓将苏欢的手推开———
她不要针灸,更不要苏欢施救。
自己的身子早已破败如絮,再补也是枉然。
宁死,也不受那耻辱折磨。
“便这样吧。”
她艰难吐字,嘴角血迹泛出乌色。
“生在帝王家,原是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呼吸渐弱,每个字都似从齿缝挤出来,裹着蚀骨怨怼。
姬溱溱僵硬转颈,扫视着金碧辉煌的明昭殿。
被困数十载,谨小慎微,任人践踏。
竟未得一日舒心日子。
父皇早忘了母妃,自然也记不得她这个女儿。
还有
她的目光落在姬凤身上,忽然牵起一抹古怪诡谲的笑。
“这些年你也活得煎熬吧?”
苏欢心头一动,亦转头望去。
姬凤面色平静无波,眼底不见半分涟漪。
是啊。
他与姬溱溱处境何其相似,最是感同身受。
世人皆羡天家荣华,却不知自降生起,便注定身不由己。
姬溱溱张了张嘴,似还有话要说。
倏然,苏欢腕间一松。
她头歪向一侧,双目紧闭,攥着苏欢的手无力垂落。
唯有一枚孔雀石,被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贴在胸口。
姬溱溱死了。
以所有人都未预料的方式,在明昭殿断了气。
姬帝紧握龙椅扶手,沉声道:“拖下去!”
“既然她嫌生为皇家女是罪孽,便扔出宫外,朕永生不再见!”
姬溱溱早已“死”过一次,那时他尚且无悲戚,何况此刻?
心中只剩身为帝王被戏耍、被欺瞒的怒火!
“张总管,此事你亲自去办!”
绝不能再出上次那般纰漏!
张总管连忙躬身:“奴才遵旨!”
“陛下。”苏欢忽然开口,“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姬帝缓了语气:“你说。”
“明瑟公主临终最念兰嫔娘娘,可否让她们母女合葬落霞岭,全了她遗愿?”
姬帝蹙眉:“合葬?”
张总管低声提醒:“陛下,兰嫔陵寝便在落霞岭。”
这般既遵圣旨,又让母女团聚,堪称一举两得。
姬帝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些许小事,你全权处置。”
无论兰嫔还是姬溱溱,于他从来无关紧要。
张总管恭敬应下。
姬溱溱的尸身很快被拖走。
殿中只剩一滩暗红血迹,再无她存在过的痕迹。
血腥气久久不散,姬帝闭上眼,心口又隐隐作痛。
但事情尚未了结。
颜覃眼睁睁看着姬溱溱殒命,怒火更盛。
“陛下!事到如今还不彻查凤王?”
“他能买通人手给罪臣下蛊,明瑟公主之死,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姬帝缓缓睁眼,抬手想端茶杯。
指尖微颤,茶杯径直摔落在地。
哐当———!
瓷片四溅!
苏欢眉峰微凝。
姬帝这状态,瞧着实在堪忧。
姬帝亦察觉不适,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你说的朕都知晓。”
“但无凭无据,总得查个水落石出。”
“自今日起,颜覃押入天牢,待真相查明再行发落!”
“凤王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踏出王府半步!”
姬凤嘴唇动了动,终究俯身叩首:“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姬帝似一夜苍老,撑着龙椅起身,刚迈步便踉跄了一下。
魏刈剑眉紧蹙:“陛下?”
“朕无事,只是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他本就龙体欠安,今日亲审,更是心力交瘁。
“东胡之人,全权交由濯王处置。”
魏刈应声领旨。
姬凤唇角紧抿,转瞬又恢复如常。
姬帝离去后,宫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