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祖,有一次游历下山,救了还是乞儿的冥河。”凌霄的声音在静室中缓缓流淌,平静之下,是岁月也难以抚平的沟壑,“那年寒冬,冥河倒在浮梦山门外的雪地里,气息奄奄,命悬一线。师尊将他带回,发现他身具罕见的‘暗灵根’,只是被寒毒与饥饿所困,几乎断绝生机。师尊耗费三月功力,替他拔除寒毒,又亲自教导引气入体,赐名‘冥河’,取‘于冥暗处开辟生路’之意,收为记名弟子。”
施苒静静地听着,仿佛能看到多年前浮梦山上的风雪,以及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祖慈和而坚定的身影。
“冥河入门时,我已出师,时长游历修行。他天赋极高,尤其对阴属、幽冥类术法领悟极快,但性子……自幼孤苦,又经历过太多冷暖,敏感多疑,甚至有些偏激。师尊对他极好,视如己出,甚至因为怜他身世,有时比对我更为耐心宽容。我那时……时长不在师门,又天生清冷,觉得师尊对他过于纵容,私下里对他反而不甚热情,也过于严厉,希望他能尽快立起来,不负师恩。”凌霄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波澜,“现在想来,或许正是我那时的‘严苛’,加上他本身的心性,反而让他觉得,在浮梦山,在师尊门下,唯有师尊一人真心待他,而我这个大师兄,对他却抱有偏见。”
“师尊陨落前百年,曾秘密前往‘古战场遗迹’数次。那里是上古大战的残骸,空间破碎,法则混乱,充斥着各种狂暴能量和危险遗族,但也埋藏着无数失落的上古秘辛。师尊是当时七宗公认最有可能突破‘合体’瓶颈,踏入更高境界的几人之一。他前往古战场,一方面是为了寻找突破契机,另一方面,似乎也在追查某种上古遗留的谜团。此事极为隐秘,连我当时也只知道师尊是去闭死关寻求突破,具体地点和目的,并不清楚。”
“最后一次,师尊离开前,将浮梦山事务托付于我,并留下半枚‘同心玉’,告知若有异状,玉碎即示警。他这一去,便是十年。十年间,音讯全无。直到某一日……”凌霄的声音微微一顿,即便过去了这么久,那一日的记忆依旧清晰如昨,“那半枚‘同心玉’,在我怀中无声碎裂,化为齑粉。”
“我当即按照师尊预留的、仅有我知晓的紧急联络方式,联系了巡天司高层,因为师尊当年是以‘协助巡天司调查上古秘案’的名义秘密前往的。巡天司的反应……很快,但派来的人,却有些奇怪。是一位我从未见过的副司主,带着数名气息沉凝、面目模糊的执事。他们确认了玉碎的消息,便要求我立刻带路,前往师尊最后传讯的大致方位——古战场遗迹外围的‘陨星峡’。”
“我心中焦急,未作多想,便随他们前往。冥河当时恰好在山门,听闻此事,执意要同去。我本不欲带他,因他修为那时尚未至元婴,古战场遗迹外围也危机四伏。但他以死相逼,言称师尊待他恩重如山,生死必要见尸骨。无奈之下,只得带上他。”
“我们抵达陨星峡时,那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恐怖的余波冲击,空间裂缝随处可见,狂暴的灵力乱流尚未完全平息。在一处断裂的古老祭坛边缘,我们找到了师尊……的遗骸。”凌霄闭上了眼睛,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冰霜与痛楚,“遗体……并不完整,周身布满了奇特的伤痕,有些像是空间撕裂,有些却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仿佛能侵蚀法则本源的诡异力量。最致命的一道伤口在眉心,直贯神魂,那种力量……我从未见过,但能感觉到,它彻底泯灭了师尊的元神,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未留下。”
“那位副司主仔细检查了师尊的遗体,又探查了周围环境,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师尊在探索一处上古禁制时,不慎触发了未知的反噬,被禁制之力与暴走的空间乱流共同绞杀,形神俱灭。证据似乎也支持这个结论,现场残留的禁制波动与空间裂痕都指向意外。”
“我悲痛欲绝,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师尊行事何等周密,修为更是通天,怎会如此轻易陨落在已知相对安全的区域?而且,他遗体上那种古老诡异的侵蚀力量,与寻常的空间乱流或禁制反噬截然不同。我将疑虑私下告知了那位副司主,他却严厉告诫我,此事涉及上古禁忌,不可深究,巡天司自有定论,并命令我将师尊遗骸就地焚化,不得带出古战场,以免‘不祥之力’扩散。同时,要求我与冥河立下心魔誓言,不得对外透露师尊陨落的具体细节和地点,只说是闭关失败,坐化于浮梦山。”
“我虽不甘,但当时巡天司势大,那位副司主又出示了更高层的令谕,加之师尊遗体上的诡异力量确实在缓慢侵蚀周围空间,不宜久留。无奈之下,只得遵从。冥河当时……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昏厥,对巡天司的命令并未表现出太多异议,只是死死抱着师尊一件残留的破损法器,不肯松手。”
“回到浮梦山,对外宣布了师尊坐化的消息,七宗震动,浮梦山上下哀恸。我接任掌门之位,忙于重振宗门,安抚师叔,追查之事不得不暂时搁置。冥河在师尊‘坐化’后,性情变得更加孤僻阴郁,修炼也更加拼命,甚至开始接触一些宗门明令谨慎修习的偏门幽冥法术。我念及他对师尊的感情,加之师尊陨落真相未明,对他多有容忍,只是暗中留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