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危暐在医院走廊里,听到两个护士闲聊:
“3床那个韦林氏,听说她儿子成绩特别好。”
“好有什么用?没钱治病都是空。昨天药房还说她欠费呢。”
“我听李医生说,她那个胃病,如果当初持续用药,根本不会发展到出血。停药停坏了。”
危暐站在走廊拐角,一动不动。
那天下午,他去了李老师的新单位——一所郊区中学。他在校门口等到放学,看到李老师推着自行车出来,车篮里放着刚买的活鱼和新鲜水果。
危暐走上前。
“李老师。”
李老师看到他,脸色一变,推车想走。
“我的300块钱,能还给我吗?”危暐问,“我妈妈住院了。”
李老师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韦晖,老师当时也是没办法,我老婆生病这样,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一定还你。”
“我妈妈现在就需要钱。”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李老师突然提高音量,“都说会还你了!再纠缠我告诉你们校长!”
周围有人看过来。李老师趁机骑上车走了。
危暐站在原地,看着老师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文档在这里插入了一段2018年的批注:
“现在我知道,那300元只是导火索。真正改变我的,是之后发生的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16岁少年的理解范畴。
李老师第二天就联系了危暐的校长,说韦晖“在校外骚扰老师,有暴力倾向”。校长找危暐谈话,尽管危暐解释原委,校长还是说:“李老师毕竟是老师,你要尊重。这件事就算了,别影响你升学。”
但影响已经产生。一周后,市级三好学生评选,原本内定是危暐,最终换成了另一个学生——那个学生的父亲是教育局科长。
母亲出院那天,危暐去办手续,欠费800元。他站在缴费窗口前,摸遍所有口袋只有47元。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地催促。
这时,一个陌生男人走过来,帮他付了钱。
“你是韦晖吧?”男人四十多岁,穿着衬衫西裤,“我是一中校友会的,听说你家庭困难,特意来帮你。”
危暐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拿出名片:某某贸易公司总经理。他说可以资助危暐读完高中甚至大学,只要危暐周末去他公司“帮忙整理资料”。
“整理什么资料?”
“就是一些文件录入,很简单的。”男人笑着拍拍他的肩,“你成绩这么好,电脑应该会用吧?”
危暐答应了。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他需要那800元,更需要未来的学费。
第一次去公司,确实是整理文件。第二次,男人让他“试试这个游戏”——那是一个赌博网站的测试版。
“帮我测试一下界面流畅度,玩游戏你最在行吧?”
危暐玩了。很简单,虚拟下注,赢了有虚拟币。他赢了很多。
第三次,男人说:“今天我们用真钱试试,小额的,我出本金,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危暐拒绝了。
男人没有强迫,只是叹气:“韦晖啊,你知道为什么你成绩好却得不到资助吗?因为这个社会不奖励‘只会读书’的人。你要学会变通。”
那天晚上,危暐在图书馆查了这个男人的公司。没有注册信息。他又查了那个赌博网站,发现服务器在境外。
他把这些发现写成一封信,准备交给警察。
但信还没寄出,他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文档在这里插入了一张手绘地图的扫描图——正是在老宅发现的那张“逃生路线”。
“1998年7月15日,我在回家路上,一辆面包车试图靠近我。我按照规划好的路线,穿过菜市场,翻过矮墙,从小路绕回家。车上的人下来追,但被我甩掉了。我知道,如果被抓住,我会被带去哪里——那个男人的‘公司’,或者更糟的地方。”
“那天之后,我明白了几件事:第一,好人没有特权,坏人没有底线。第二,体制不会保护你,它只会保护它自己。第三,当你没有力量时,你连愤怒的资格都没有——你只能计划逃跑。”
“从那天起,我不再相信任何‘善意’。所有的帮助都有价格,所有的关怀都有目的。如果你找不到那个价格和目的,只是因为你还没看到。”
“这个认知,成为我后来一切研究的起点。”
文档第一部分结束。
保险库里一片寂静。
“所以1998年的绑架未遂”魏超缓缓说,“不是随机犯罪,是那个赌场老板派的人?因为危暐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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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李老师可能也牵扯其中。”马强分析,“危暐去要钱,李老师怕事情暴露,可能跟那个老板有联系。或者那个老板就是通过李老师知道危暐家庭困难,才找上门的。”
曹荣荣关注的是心理影响:“16岁,接连遭遇老师欺骗、体制辜负、犯罪威胁。他的世界观在那年夏天彻底破碎。之后所有的行为——不信任他人、用逻辑替代情感、将人视为可操控的对象——都有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