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晨雾。
姜灿眨眨眼,一摸眼睫上挂的露水:“世子?”
陆玹脚下微顿,转面向她。
她朴素得无可圈点。
一身半旧衫裙,完全是刚来那日的行头。
但陆玹回眸时,恰好有一阵软软的东风,拂过她的鬓发刘海。
女孩子淡淡的,不施脂粉,像是和晨雾里的梨花融为了一体,那湿漉漉的眼睫就如缀露花蕊,漾漾莹然。
陆玹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去做什么?”
他一身鹄白胡服,衬得人如玉如竹,反手握着剑,想是刚晨练完。
细算起来,姜灿与他仅有的几次交集都算不得愉快。
纵有同病相怜的处境,对方也十分懒得搭理她。
揣着这份自知之明,姜灿微微垂下头,侧身避让。
不意对方会问她:“去做什么?”
姜灿微讶。
想到人家是这府里日后名正言顺的主人,她想了想,露出一个微笑:“厚颜叨扰多日,是该回家了。真的多谢贵府这些时候的照顾。”
陆玹深深看了她一眼。
其实刚刚晨练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园子里洒扫仆妇们嚼的舌根。
昨日姜清为陆琪与韦家女郎相看,将那支由一整块原石雕琢而成的飞天神女玉簪亲手插入了韦七娘的发间。
两家定亲的消息自然已在府中传开。
连园子里的粗使都议论得这般厉害,内院里,可想而知。
目光扫过她低敛眉眼,陆玹淡淡开口:“你姑母不会答应。”
见姜灿懵懵地看过来,他绷绷嘴角,收剑入鞘,转手丢给了跟上来的童仆,随意地道:“你现下回去,你姑母脸上会不好看。更无异于告诉别人……”
“你心里实介意二郎的这门亲事。”他看着她,目光锐利。
姜灿:“……”
因他的话,实在尖锐。
她的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薄红。
姜灿可以坦然面对妹妹,却不能接受被不相干的人讨论自家的算计。
大概是因快离开这地方了,她磨了磨牙,忍不住地问:“一直都想问,世子为什么总是针对于我呢?”
陆玹似是没有料到她这一句,停顿了片刻,反问:“我为何针对你?”
熹微天光里,姜灿仰着头,娇靥被光线照得净透,眸子明亮。
神情却是不忿的。
她脱口而出:“自是因为你不喜姑……”待脑子跟上,连忙捂住了嘴。
须臾令人尴尬的寂静后,再开口,气势也没了,姜灿放低声音:“就算当日入府,我不得不冒犯了世子,我想也应在奉国公府就叫您出气了才对。世子高人雅量,日后便放过我一个莽撞不懂事的女郎吧……世子,可否?”
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眼睛。
可她虽及时地改了口,但陆玹在刑部,最擅长就是通过神色与话句辨认人心中真实想法。
陆玹没有想到两点。
一个是她还不知郑绥真面目,一个是她竟还在为她那姑母不值。
这女郎,眼神实在不怎样。
简直就是他最不耐烦的那种蠢人,被别人帮衬,自己还反应不过来的。
他微哂。
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值当的感觉。
真多余,管她的事。
“姜灿。”他嗓音冷淡,“我没有这么闲。”
未免被这女郎影响了心情,陆玹不给她再开口说话的机会,拂袖离去。
擦过她身旁时,却是心想,若非是自己为着那处境,三番五次多管她的事,今日又怎会在此被怀疑居心。
还是太闲了。
姜灿咬下唇。
她当然不会妄想目无下尘的世子会纡尊降贵向她赔罪什么的……那都不是陆玹了。
但她深深看眼正院的方向。
纠结片刻,到底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就是,觉得应该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