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期,今日我们为岳丈岳母做的已经够多了,那顾阿嫂本就是农妇,临凌城外这样大,她听了风声往哪儿一藏,你一个女子,从哪儿去找她?”“可你也听了赵巡捕所言,若是找不到顾阿嫂,我阿爹就要被杖五十了。”许如期声音颤抖道。
她知道花照野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许如期总抱着万一的希望,若是能寻到顾阿嫂,后头的事也简单了许多,许家也不用遭受重创,阿弟还能继续在书院上学。
花照野闻言,闭上眼长叹一声,再睁开眼后,他的神色也冷峻了许多,轻声道:“后头的事,你也晓得,应当还有圜转的余地,并且今日为了丰盛茶坊之事,我已是费尽了力气,难道在你那儿,这仍旧不足够吗?”许如期睁大了眼看着丈夫,再想要说什么,又听得廖三娘说道:“你瞧瞧你丈夫这张脸,他的病可还未大好,今日陪着你跑了一天,劳心劳力,你仍觉得不够,心里只想着你娘家,可惦记着我们母子俩什么了?”这句话说出来,许如期再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没错,花照野陪着她辛苦了一整日是事实,他大病初愈也是事实,她已经出嫁,没了立场再管娘家事也是事实。
花照野与廖三娘什么也没说错,什么也没做错,相反,她的丈夫今日为了许家的事,是出了很大的力气的,她是应当感激他,感谢他为她做的一切。只是,她很贪心,她还想再为爹娘多做一些。在丈夫与婆母的注视下,许如期的嘴张了又闭,最后只勉强含糊地说道:“我知道了。”
花照野听了这话,肩膀明显松了下来,他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语气也温和了许多:“这样,过几日,我再陪你去看看岳母,问一下事情可有进展,岳母瞧着精明能干,为人处世可比你强不少。”他说着,伸手揽住了许如期的腰,往东厢房带了一带,又道:“累了一天了,你先歇一歇吧。”
廖三娘见状,似乎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是花照野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便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儿子儿媳回了屋。回了东厢房,没了廖三娘窥探的视线,花照野变得更温柔了一些。他拉着许如期的手坐下,轻声细语地为她分析利弊:“只靠你我,去寻那顾阿嫂,不说比登天还难,也差不多,我看,后头在赵巡捕身上多费心才是。”“你方才还说一一"许如期一脸无措地看向丈夫。“在我娘面前,总不好说这些。"花照野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但我也是真心觉得这些事岳母处理的来,她可比你要多活了几十年,只是若是你实在不放心,咱们便多去看看她,也算尽了孝心了。”
听了他的话,许如期心底刚升起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诺诺应了,茫然地坐在床沿边,等着花照野从外端来了吃食,两人沉默吃完后,再洗漱了一番,便默默上床歇息了。
花照野累得很了,上床后不过一会儿便睡着了。许如期心里想着茶坊的事,想着在巡捕房的许荣昌,想着在家里颓然躺在床上的李静纨,又想到了还不能顶事的许应麟,许久没有入睡。虽然她嫁人了,花照野和廖三娘说的话有一万个道理,她也仍旧无法放下许家。
不管外头所有人怎么说,这个世道是如何要求女子的,可在许如期心心里,许家才是她的家,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对花家产生归属感,或许是等到生了孩儿以后,或是更晚一些,反正现在对她而言,她的爹娘更为重要。许如期又开始从头梳理白天的事。
她察觉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清晨时,出现在丰盛茶坊前的还有江崇峰,他在听许如期说了顾阿嫂之事后便消失了。
她想到这儿,又燃起了希望。
江崇峰会不会出城去寻顾阿嫂了,他找到了吗?许如期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容易等到了天亮,花家清醒了过来,她主动揽下了出门去寻卖水郎的活计,打开院门,悄悄地来到了斜对面那家店的后宅门前这时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许如期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后才传来了江崇峰冷冷的声音:“谁?”“是我。"许如期忐忑道。
几乎是下一瞬,院门便从里头打开了。
江崇峰脸上带着一些疲惫,倚在门上对她笑道:“这么早,什么事?”许如期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昨日,你听了我说的话便走了。”
“嗯,我走了。"他点了点头,没有接许如期的话茬。那江崇峰有去寻顾阿嫂吗,还是许如期想多了,其实他是因为旁的事先走了。
若是她想多了,现在该说些什么才好,江崇峰会不会觉得她是在上门求他,可她确实想求他,她要怎么求他才好。纷乱的思绪像是下起了暴雨,淋得许如期脑子里乱糟糟的,她遽然间糊涂起来,什么也想不明白了,一眨眼,两行泪便顺着眼眶滑落下来,啪嗒落在地上,湿了脚下的泥。
江崇峰刹那间便慌了神,收起了那副老神常在的调皮样子,手忙脚乱地伸手替她擦了泪,一叠声哄道:“别哭,好小妮,是我错了,那顾阿嫂我已经寻到了,你放一万个心,我今日,不,我等会儿就去将这件事了了,保证让你爹全须全尾地回来,油皮都不破,可好?”
他越是慌张,许如期越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