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霜道:“主子,没关系的。只要咱们一口咬死是避子药,在他们心中留下疑云,他们就不会想难受。”
云清婳颔首。
她在心中默道:对不起,我已经自顾不暇了,难以周全地考虑到你们的心情。
……
北风潇潇,夜半漫天鹅毛大雪纷飞,在地上堆到了半截小腿深。
风萧瑟,屋檐透明的冰柱凝结得更长了。
而文华殿却彻夜灯火通明。
烛台换了一盏又一盏。
但屋内,承基跟诸葛贤却坐而论道,从建国时大昭开国皇帝的铁腕策略,讲到了先皇的制衡之策。
打更的梆子声不知响了几下。
承基的眼睛因为干涩都熬红了,诸葛贤的嘴角也起了白沫,他才拿起茶杯,抿了口酽茶,“时候不早了,玉体为重,今日老臣暂且讲到这里。”
“多谢诸葛次辅赐教。”承基拱手。
诸葛贤徨恐地弓腰,“不敢当。”
“诸葛次辅留步!”承基从纱橱里翻找出了一件毛绒披风。
这是他特意让内务府敕造的。
“冰天雪地的,诸葛次辅披上吧,若是您冻着,明日就没人给本宫授课了。”虽然在关怀,但他完全一副上位者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
诸葛贤推拒不下,只好收下。
承基将他送到了门口。
刺骨的寒风滚了进来,将人一下子吹得头脑清醒了。
望着漫天白茫茫的一片,诸葛贤的表情深邃,他欲言又止,最后低声道:“殿下,臣一直以为,大昭不仅是裴家打下来的基业,更是百姓的天下。
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后,身边献媚谗言的人只多不少,甚至最亲近的人也会谋私。您务必要守护好大昭山河,必不能让心术不正之人染指啊。”
承基不解,“您……这是什么意思?”
“……”诸葛贤不答。
他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身影最终消失在风雪中。
承基皱着眉,他的轮廓恍惚间越看越象云清婳。
诸葛贤是在怀疑娘亲想要把持朝政吗?
……
裴墨染才吐了血,一时之间朝堂中人心惶惶。
他也没有心情上朝。
心腹臣子也都劝他卧床修养。
他在榻上一连修养了两日,便忍不住让人将奏折运到养心殿。
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养心殿外候着,等着里面随时召见。
裴墨染的身子尚不安定,时不时能咳出血丝。
云清婳伺候完裴墨染喝药后,往他口中塞了一块蜜饯,“想吃什么?”
甜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盖过了苦涩的药汁,压制住了胃中上涌的冲动。
“昨晚的饺子就很好。”他道。
她慵懒地坐在床榻边缘,脑袋与裴墨染的脑袋倚靠在一起,“你吃不腻啊?”
“蛮蛮做的饺子,我自然吃不腻。”裴墨染牵着她的手,在她柔软的手心轻捏。
这是他的习惯,他很喜欢揉捏她的手,就好象软得没有骨头。
忽的,他搂着她的肩头,话锋一转,“我年少时喜欢吃饺子,但只有裴云澈想吃时,我才能在母后的白眼下一饱口福。”
“有了蛮蛮后,我甚少会想起这些伤心事,但这两天脑中总不自觉地跳出幼年的经历。”
“昨晚我从少时被苛待的梦魇中惊醒,仿佛又回到了孤苦无依的时候,可一扭头看你在身边,我瞬间就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蛮蛮与我荣辱与共,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看见你,我很安心,真的!”
这话倒是不假。
没办法,她嫁给了裴墨染,为了报仇,她的荣辱都系在了裴墨染身上。
所以她跟云家会为裴墨染扫清障碍,让他登临高位。
云清婳娇嗔道:“你又在捉狭我,我哪有这么厉害?”
“你可厉害了!蛮蛮是我的英雄。”他说着,扑哧一声笑了。
他想到了苏采薇诘难他时,蛮蛮挺身而出为他说公道话的场景。
想到蛮蛮挺着硕大的孕肚,在御书房外求见父皇,为他谋求东宫之位的事情。
又好似看见了为了生承基、辞忧,她撕心裂肺地哭喊,险些难产的画面。
最后便是他们共赴蜀地,馀震时房梁砸下,蛮蛮挡在他身前的场面……
一桩桩一件件,亦真亦假。
虽然蛮蛮对他的情谊都是装的,但为了骗他,不惜拿出性命来赌,怎么不算是在乎他呢?
更何况君子论迹不论心。
反正好处最终都被他得了,他若是责怪蛮蛮骗他,反而矫情了。
“嘁。”她发出一声冷嗤。
裴墨染难得一本正经,他缓缓说道:“我还记得你在父皇面前吟的诗,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唯有亲子情,一步一回顾。正是因为这首诗,父皇对我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我能感觉到。这都是托了蛮蛮的福。”
云清婳微微一怔。
这件事,早就被她埋在记忆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