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恒王还未造反,封地离京师又近,恒王就时常带着世子到京师玩乐。”
钱映仪有些发怔地盯着一颗星,轻声道:“那时我只顾与怜姐姐玩,浑然不觉她有些不对劲,后来她与我说她要离开京师,我才知恒王世子那时盯上了她,时常派人去打扰她。”
她愈说,声音愈小:“怜姐姐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如何与恒王世子斗?拒绝的话便是说出来也无用,我知道后,因实在舍不得她,便求她再多留一夜,我向她许诺,我会回家求祖母,求母亲,收她为我家的义女。”“我家那时在京师也算说得上话,我想,有我家的庇护,恒王世子再如何胆大妄为,也不敢公然与我家作对。”
说到此节,瓦片上传来"啪嗒”一声。
钱映仪横袖欲把眼泪擦一擦,不防眼前递来一张帕子,她登时有些鼻酸,整个人都陷进了回忆里。
“我磨了祖母大半夜,祖母总算答应,我便欢欢喜喜睡了过去。”“向.…可是第二日清晨,夏菱便与我说,"她终于忍不住掩面低泣,“怜姐姐在那个晚上死了。”
说起伤心过往,她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掌心里,却有一只大手将她轻掣起来。
钱映仪已是泪流满面,那帕子被她揉成一团,她想铺开擦一擦,倏然一条手臂伸过来。
“我不嫌弃小姐。"他道:“擦在我的衣裳上也没关系。”钱映仪瘪着唇忍泪,到底没忍住把眼泪都抹在他的胳膊上,“我那时冲着要出去找她,却因大受打击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听我娘和我说,夜里是有几个无赖冲进了怜姐姐的小院,怜姐姐被逼无路,这才自我了断。”“我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无赖盯着她,这一切都是恒王世子的阴谋,我恨不得去揭发他,可是没有证据。”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干脆抱着他的胳膊去擦眼泪,“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我若、若不留她,她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了她。”“是手我………”
也许这场心事在心底憋了许多年,今番突然说了出来,钱映仪是益发伤心。秦离铮始终在一旁守着她,待她松开自己的胳膊,手便转去她的背后,轻轻替她顺着气。
“很奇怪,这个秘密我从前不想说,"渐渐地,钱映仪平复了些,勉强扯出个笑,“今天倒是就这样说出来了,好在苍天有眼,后来恒王造反未成,连带着恒王世子一起被处死,也算替怜姐姐报了仇。”她不愿再哭,便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去盯着半空的星星,“也许怜姐姐正在天上看我,这世上若真有神怪,我倒希望她来见我一面,骂我也好,打我也罢,这样我才能心安一些。”
秦离铮未想竞是这样一段沉重又压抑的过往,默然半响,才安慰道:“别把恶人的罪行强揽在自己身上,你本来是好意,若你的怜姐姐有怨,在阴司与恒王世子遇见了,也会向阎王状告他的罪行,但我想,她应是不会怪你。”他坐得离她稍后些,目光在她的侧颜久久停留,他想,他终于明白为何她不愿回京师。
不愿嫁人只是其一,令她真正排斥的,是这一段过往,或许她回到京师的那个家,只消走到角门,就能想起此事。
她的话本子里,总有些化身精怪为自己报仇的角色。她的笔墨下,也总有些为恶行付出代价的男人。她大约也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是自己间接造成这场悲剧。也大约是为了自己的执念,把她的怜姐姐影射到每个角色身上,她的怜姐姐无法报仇,那她就要令她创造的每个角色去报仇。现实没有回旋的余地,可话本子有。
她一直在逃避。
好在吐露心声后,钱映仪又放松不少,遥遥凝视天边,轻声道:“怜姐姐是被权贵欺压,璎娘也是,尽管二人遭遇不一样,可今日我只想,我一定要为玲娘说说话,我的力量虽微不足道,可我依旧想护好每个人。”“也包括我吗?"身后这人嗓音低低的。
钱映仪心头一跳,稍稍侧头去看他,“你、你说什么?”看她霎时把情绪跳出来,秦离铮笑一笑,蓦然抬手去抽她的发簪,“逗你的,你看,是不是不那么想哭了?”
她忙伸手去夺,“哎唷,你干什么呢!还给我!”秦离铮单手拦下她的抢夺,淡漠的眉眼平添上笑意,“别动,你看。”他把暗藏在花瓣下的细弦拉出来,道:“你时常想护着这个,护着那个,可有想过自己呢?你说今日有我在,可我若是不在呢?想保护别人时,要先保护好自己。”
“这根细弦,是我特意去找的,"钱映仪稍有惊愕看着他拨弄机关,听他沉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遇上危险时,把它拉出来,可在无形中要了人的性命,我之所以把这机关告诉你,是因你总顾着别人。”“有时候也要学着多顾一顾自己,嗯?”
“你..你怎么…“钱映仪肿胀的眼睛又有些酸涩,她是头一回听他说这么多的话,也是头一回听他说不加任何掩饰的话,更是没有料想他竞在她的簪子上暗加机关,于是哑了半响,才道:“林铮,你是什么意思?”说话犹带浓重的鼻音,却隐隐有些颤。
秦离铮低低笑了两声,把簪子复又插回她的发髻里,“只是想说,你可以优先选择自己。”
年轻人为她簪发的动作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