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谢长骄,再幸运不过的人
谢长骄的母亲苏秉兰是独生女,她爹苏怀德是一位医术高超的老中医,脾气怪异,从不收徒,但是谢长骄出生后,他坚持把这个孩子抱到自己那里养。苏秉兰心疼父亲一个人生活孤单寂寞,有个孩子陪着他是好事,于是苏秉兰和谢杭商量后便同意了。
明明是苏怀德自己要把孩子抱走的,见这夫妻俩答应的这么痛快,他反倒替孩子不忿起来。
“这是儿子多了不值钱了,咱就比一比,我教出来的孩子肯定比你那大儿子优秀。”
苏秉兰哭笑不得,谢杭嘴角僵硬,这是什么人啊?有这样一位老丈人,他们家没好!
苏怀德是个要强的老头子,事事都要求做到自己满意为止,为此不惜强迫别人配合他。
幸好谢长骄不缺天赋与努力。
这着实是个令人省心的孩子,比苏秉兰还对他的脾气。事事精益求精,为了一道少见的伤寒杂症,小小的谢长骄能翻遍书架上所有的医书,没有一丝不耐烦。
苏怀德捋着胡子说:“有耐心者方可成大事。”谢长骄是苏怀德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弟子。这个挑剔抠门的老头在谢长骄考上大学的那年,去世了。苏秉兰哭晕了好几次,再难相处也是她亲爹,从此以后她就没有爹娘了。她抬起婆娑的泪眼,问:“骄骄,你姥爷去世前跟你交代过什么?”“他让我好好学习,好好过日子,不要收外人做徒弟。”苏秉兰仔细观察这个小儿子,出众的容貌与仪态,即使是养大他的姥爷躺在眼前,也无损于他的平静。
她攥紧儿子的手,小心地问:“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还好。”
谢长骄的回答让苏秉兰的心如坠冰窖。
当初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她爹尚且流了几滴泪。这个儿子比他姥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秉兰身形晃动,谢杭扶住她,质问这个陌生的小儿子:“谢长骄,死的是你亲姥爷,朝夕相处十六年,你就一点都不难过?你的心是石头吗?"1此时的谢长骄刚刚十六岁,比起还在高中蹉跎的同龄人,他已经是一位大学生,无愧于他的名字一-天之骄子。
他站在姥爷的坟前,风吹过他的头发,那双清俊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坟,注视着远处的草叶,注视着灰突突的麻雀。“我不喜欢撒谎,姥爷也不喜欢别人撒谎。他告诉我,做医生,最忌讳过度用情。”
苏秉兰想说,这个死去的人不是病人,是他亲姥爷,可是瞧见他平静的眼睛,她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他都懂。
“那你就回去吧。”
“嗯。”
谢长骄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站在一个陌生的山头哭泣,他更想回到姥爷的小院睡一觉,这里的风吹得他头好疼。
这个原本安静的小院因为少了一个啰嗦的老头变得更加寂静。不会有人催着他晒草药晒医书,也不会总是把他的水杯故意放到别的位置,也不会有老人的咳嗽声,也不会有人指责他翻身的声音太吵…谢长骄皱着眉思考着这一切的变化,只觉得姥爷太狡猾,为了自己的习惯和舒服,强迫他做了那么多事。现在他不舒服不习惯了,想要强求他回来配合自己的习惯,他却怎么都不回来了。
谢长骄坐在木椅上,平生第一次后悔,应该把姥爷埋在这个院子的。这些旧习惯可以渐渐被新的习惯抹去,谢长骄觉得自己比姥爷强多了,如果是他先走,姥爷一定习惯不了。
大学五年,学了很多西医知识,毕业后他却去了中医科。最开始他戴口罩是为了阻隔医院里的病菌,后来是为了阻隔厌烦的目光。一个平常的夏天,谢长骄外出给一个行动不方便的老干部上门诊脉,走过一片林荫路,那是他第一次被一个人吸引了目光。在夏日的林荫街道,他短暂窥到一个女孩灿烂美好的青春。原来青春这种抽象的词语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上具象化。谢长骄不觉得自己老气死板,相反,他的生活舒适妥帖,不需要任何变化。“不过,小姑娘这样也挺好的。"谢长骄轻轻念了一句,就继续走了。本以为只是惊鸿一瞥,没想到过几天又见到了那位姑娘,她捂着肚子走进来,看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白大褂。谢长骄给她把脉时,她脸上的紧张几乎要跳出来了,似乎想钻进他眼睛里看看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她吃撑了,这个年代罕有人吃撑的。
谢长骄告诉她以后吃饭多注意就好了,但是她看医生的时候还不忘让朋友买晚饭,他真替她担心。
这是个乐观活泼的女孩,谢长骄对她的感官越来越好。有些事物并不会因为靠近而露出丑陋的本色,反而像是珍珠擦去蒙尘,愈发引人注目。
所以在下一次复诊的时候她说她在废品站上班,谢长骄便放在了心上。下一次出去看诊的时候,他绕路经过了她的单位,正看见她躺在院子里翻来覆去地看连环画。
和这样一个单纯的人成为好朋友,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也是令人轻松愉快的事情。
所以,爱上这样一个骄傲自信,永远在闪光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谢长骄站在苏怀德坟前问这个不能给予他答案的人,因为答案早就在他心里放着了。
很快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