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上。
光,照在了那满地抽搐扭动的蝗虫尸体上。
光,也照在了每一个村民那张呆滞的,写满了空白的脸上。
靠山屯的庄稼地,在这场毁灭性的浩劫之中,成了一座孤零零的,悬浮在末日景象中的,绿色孤岛。
那绿色,那么顽强,那么不可思议。
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天灾”的脸上。
“嗡嗡”的声音,渐渐远去。
世界,安静了下来。
一种比蝗虫过境时,还要可怕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村东头。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声音,像一粒石子,打破了死寂的湖面。
村长陆解放,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机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没有看那片失而复得的田地。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呆若木鸡的村民,落在了最后面。
那个站在田埂最高处,从始至终,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的少年。
陆峰。
他手里没有拿任何工具,只是把手插在裤兜里。
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力挽狂狂澜的骄傲。
什么都没有。
只有平静。
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这场在所有人看来,足以载入史册的神迹,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早就计算好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解放的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
他想说什么。
想问,为什么。
想喊,峰小子。
可他的喉咙里,像是被一团烧红的烙铁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陆峰。
看着那个平静得不像凡人的少年。
他脑子里,那些关于“猎神”,“农神”的称呼,在这一刻,轰然粉碎。
不。
那不是神。
神,也会发怒,也会降下天灾。
而眼前这个人。
他能让天灾,绕道而行。
“噗通!”
陆解放,这个靠山屯的顶梁柱,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双膝一软。
他朝着陆峰的方向,首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一次,不是对着秧苗。
这一次,他没有磕头。
他只是跪在那里,抬着头,仰望着那个少年。
那眼神,己经不是敬畏。
不是崇拜。
是一种最原始的,面对未知,面对超凡力量的,彻底的,五体投地的,臣服。
“哗啦啦”
他身后。
王铁柱,李西,赵二狗
那些狩猎队的汉子,那些刚刚还在鬼门关前打转的村民。
男人们,女人们,老人们。
一个接一个。
一片接一片。
全都跪了下去。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出声。
他们只是沉默地,虔诚地,跪在那片满是蝗虫尸体的土地上。
他们看着陆峰的眼神,己经不再是看一个人。
是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法力无边的,真正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