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前厅的动静,夏挽略一思忖,便对凌花吩咐道:“凌花,替我更衣,我们也去前厅看看。”
既然侯府如今的主子们几乎都聚到了前厅,她作为名义上于大人的“孙媳妇”,于情于理,都该前去露个面。
这既是礼数周全,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亲自掂量这位封疆大吏的来意,以及府中众人对此的反应。
因身怀六甲,行动需格外谨慎,夏挽的步伐放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稳妥。
当她终于来到那气氛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的前厅时,果然见侯府的核心人物皆已齐聚于此,如同戏台上的角色,各自占据着位置,演绎着属于自己的戏码。
李嫣然正坐在一位身形魁梧、面容威肃的老者身旁。老者身着常服,却难掩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势,想必就是汴州总督于雄。
李嫣然不停地用绢帕擦拭着眼角,肩膀微微抽动,显然是刚刚痛哭过一场,此刻正竭力扮演着一个失去母亲、孤苦无依的可怜外孙女角色。
新任世子李淡,则像一尊没有表情的石雕,沉默地矗立在其生母、如今的大夫人张氏身侧。
他身姿挺拔,双手微垂,看似恭谨,但那微微前倾的站姿,以及那双沉静眼眸中不时掠过的冷光,无不透露出一种无声的护卫与宣告,这侯府的内院,如今已改换门庭,由他们母子执掌。
而端坐上首主位的于雄,脸上却不见多少属于丧女的悲戚,反而嘴角挂着一丝看似和煦、实则透着疏离与深沉审视的笑容。
他仿佛有意借此机会,重新将他与南昌侯府之间,那层因女儿离世而变得微妙、却因李嫣然的存在而无法彻底斩断的“亲缘”纽带,鲜明地摆在台面上。
夏挽敛去眸中思绪,缓步上前,对着于雄盈盈一礼,姿态恭顺柔婉。
“外孙媳妇夏氏,见过外公。”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在寂静的前厅中清晰可闻,既不失礼,也不显得突兀。
于雄这是第一次见到夏挽。他对这个外孙媳妇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她是工部侍郎夏务恁的嫡长女。
于他而言,一个内宅妇人,实在不值得他这位封疆大吏费心了解,即便是自己的外孙媳妇。
加之他与女儿远隔千里,通信不便,往来信件多是关乎要紧事务,女儿作为侯府主母,也不会将后宅琐碎、尤其是与一个儿媳相关的事情频频向他诉说。
因此,他目光在夏挽身上淡淡一扫,带着上位者惯有的随意,开口问道:“哦,你父亲近来可好?”
这话看似寒暄,实则带着几分对夏挽出身背景的再次确认与衡量。
夏挽微微垂首,应对得体:“劳外公挂心,家父身体尚算康健。”
于雄的视线随即落在夏挽明显隆起的腹部上,脸上那模式化的笑容似乎真切了几分,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看似关怀、实则隐含深意的许诺。
“嗯。老夫知道,敬德去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支撑门楣不易。好好将孩子生下来,无论如何,总是李家血脉。何难处,外公···自会为你做主。”
这话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
大夫人张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捏着茶杯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指节凸起。
她心中怒火翻涌,几乎要冷笑出声:做主?你一个外姓人,女儿都死了,有何资格插手我侯府内务?这分明是在当众打她的脸,质疑她如今身为侯府主母的权威!是在暗示夏挽她可能会苛待大房遗孀与遗腹子!
站在她身旁的李淡,眼神也倏然一冷,面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息却明显凝滞了一瞬。于雄这话,隐隐有扶持大房遗孤、与他这个新世子打擂台的意味,这让他如何能忍?
张氏强压下心头不快,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于大人实在太客气了。我侯府内眷之事,自有侯爷与妾身操心定夺,岂敢劳动您老人家费心?”
她刻意强调了“侯府内眷”与“您老人家”,划清界限之意明显,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几分送客的意味。
“倒是于大人您,风尘仆仆刚入京城,想必还未寻到下榻之处吧?弃,我侯府尚有干净厢房,终归是···于姐姐的娘家人,曾经的亲家,提供个落脚之地也是应当的。”
李淡立刻接过母亲的话头,语气看似恭敬,实则暗含机锋。
“外公旅途劳顿,确该好生歇息。圣上召见父亲入宫议事,往往耗时颇久,一时半刻恐难回府。
外孙已派人去宫门等候,父亲一回,立时便来通禀。外公不如先去厢房稍作休息?”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父亲正蒙圣眷、地位稳固非比寻常,也巧妙地向于雄施加压力,即便你是封疆大吏,也要懂得分寸,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