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黄粱梦(正版晋江文学城)
贺楼茵在雪原中那位女子身前三步处顿住脚步,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在二人中间,视线虽然模糊,心跳却格外清晰。
她小心心地、试探着,拨开面前的风雪,凝望着女子面容,女子唇角噙着浅笑,亦温柔凝望着她。
十一年的光阴在二人的目光交替中化作一道风,风吹走了眼前的雪粒,吹动了天空阴霾,晴光散落在这片雪原上,积雪泛着细碎的光芒,年轻姑娘踩着这些光芒,奔向她朝思暮想的人,乌发在空中荡起,裙裾亦绽放成花。她先是轻轻碰了碰女子的手臂,接着用力抱住她的腰,脑袋埋在她胸前,低低呜咽着。
苏问水温柔摸了摸她的后脑,柔声道:“阿茵,不是说好了,长大后就不做哭包的吗?”
贺楼茵从她怀中仰起头,抽了抽鼻子,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落,也不肯松开环抱着她的手,薄红的双唇翕动着,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最终只化为两个字:“母亲……
母亲……母亲啊。
苏问水怔了怔,似乎已经十一年,没有听见这个词了。她温柔拭去怀中人眼角的泪水,如幼时般指尖轻弹贺楼茵脑门,“别哭啦,眼睛哭红了就不好看了。”
贺楼茵抽着鼻子,使劲将泪水憋回去,发出的声音却是颤抖着的,“母亲,你过得还好吗?”
“嗯,还算尚可。"苏问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慢悠悠说,“混了个长老当着,也还算不错。”
虽然没人敢找她的不痛快,可却也总觉得不老城中的生活无趣至极,每天总是重复着一样的生活,吃饭、睡觉、拜魔神,偶尔教训下不知死活想对她出手的个别魔者,除此之外,就是遥遥望着白帝城的方向发呆。那里有她的爱人、她的孩子,可她却回不去了。“可是我不好。“贺楼茵哭着说,“我很想你,母亲。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我却从来都梦不见你。你为什么那么狠心,就连梦里都不肯见我一面呢?”“唉。"苏问水的叹息化作一团雾气弥漫在空气中,她弯唇无奈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贺楼茵看了她一会,又垂下眼睫。她很想问问苏问水,她来见她究竞是因为想见她,还是因为想要得到天书。
她唇瓣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问。
贺楼茵害怕。她害怕苏问水会说出她不想听的答案。她牵住苏问水的手,触及到真实的温暖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就算这是场梦,也请让它长一点吧。
她招呼闻清衍过来身边,正要向苏问水介绍时,却见她蹙着眉问:“你是谁?”
闻清衍对着未来岳母躬身行礼后,认真介绍自己,“我名闻清……苏问水听到这个肩头站着一只滚圆松鼠的青年居然姓"闻"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闻清衍悄悄瞥她一眼,顶着压力继续说,“闻至玉已将我逐出闻家……贺楼家主已同意我入赘。”
入赘?
苏问水面色倏然复杂,反复咀嚼这两个字,最后望向贺楼茵,询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贺楼茵鞋尖碰鞋尖,小声说:“是真的。”苏问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站在闻清衍肩头那只松鼠突然好奇叫嚷道:"阿茵阿茵,她就是苏问水吗?”
贺楼茵点了点头,又瞪了眼松鼠,“你不准乱说话,不然没收你所有松子。”
松鼠浑不在意,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苏问水,“你就是当年折花会上送了阿烟一枝陇头梅的姑娘吗?”
苏问水想了好一会,才从久远的记忆里翻找出松鼠说的“阿烟”是谁。“是我。”
她丝毫没有讶异一只松鼠居然会说话,毕竞他们十多年前便见过一面,在那风雪飘摇的雪原上。
那时她决意离开大陆,去往不老城,路过五方山时顺便拔走了镇山海。也没别的意思,毕竞背叛不老城的人若想回归魔神怀抱,总不能空着手就投诚吧?而她又恰好知道拔出镇山海的方法。于是便这么干了。
追杀叛道者的道尊谕令传遍大陆,她一路向北行得艰难,期间不知道遇上多少次围杀,虽然都被她化解,但她知道道门绝对不会轻易放她带着镇山海离去,果不其然,雪原与绿野交界的一座半是绿茵半是雪的高山上,当时南道真年轻一辈中最强的剑者正站在山巅等待她的到来,肩头站着一只灰不溜秋的松鼠。那只松鼠一张口就是很奇怪的一句话:“阿烟,你的红梅发簪要送不出去了。”
生死境的修道者若是想听,耳力可及千里,她当时心中腹诽,心想这人给剑招取的名字还真奇怪,加快了脚步便往雪原深处赶。没日没夜的奔袭已让她身体接近崩溃,她实在没有力气再与人打架了。那时她心想,如果真死在这片雪原中,那也只能算她倒霉了。可就是不知道那人,愿不愿意将她的尸身送回贺楼家,她不想孤零零一个人被积雪掩埋。可她紧张地等了许久,一直到她半只脚踏入穹灵屏障,那人依旧站在山巅,一剑未出。
就好像她来此,只不过是为她送行而已。
呼呼风声中,她似乎听见一句被风雪吹得模糊的话:“得君一枝春,还君一路生。”
苏问水望着贺楼茵发髻上那根红梅发簪,哑然失笑,原来真的只是发簪啊。松鼠从闻清衍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