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面对异端时固有的威严与不悦。
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文稿中的许多观点,如同最精准的匕首,直刺西格玛教会数百年来运行模式的内核要害。
那些关于教会攫取世俗权力、选票政治固化、未能有效促进帝国统一、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分裂帮凶的指责······
结合他所知的帝国现状,竟然让他无法立刻理直气壮地反驳!
他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怀疑,历代西格玛教会,包括他自己,是否在漫长的时光中,真的逐渐偏离了西格玛陛下创立信仰、守护帝国的初衷,转而沉迷于维护自身的特权与组织利益······
但身为大诵经师,数十年来身居高位养成的定力,让他迅速将内心的惊涛骇浪压制下去。
他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古井无波的镇定,仿佛手中拿着的,真的只是一份需要他找出漏洞、加以严厉批判的异端学说。
他必须首先稳住局面。
“荒谬!”火炬修会的大导师,一位以嫉恶如仇、手段酷烈着称的老者,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满脸怒容,用力拍打着桌面,“这完全是在为那些贪婪的世俗领主张目!将三皇时代的产生归咎于我们教会?简直是一派胡言!那分明是那些选帝侯野心膨胀的结果!”
几位与他交好,或者习惯于附和他的主教、导师立刻出声应和,言辞激烈地声讨着《帝国真理》的“险恶用心”。
然而,苏尔苏特能清淅地感觉到,在场的大多数人,包括那些出声附和者,他们的内心其实和自己一样,充满了动摇与不安。
他们的批判显得空洞而缺乏底气,更象是一种程序化的表态。
大家只是敷衍着脾气火爆的火炬修会大导师,同时绞尽脑汁,试图从文稿中找出几个无关痛痒的、关于教义细节表述不够“准确”的小问题,来装作自己正在认真履行批判异端的职责。
苏尔苏特太熟悉这些同僚了。他们和自己一样,被这份看似稚嫩却直指内核的《帝国真理》击中了内心。
他们同样害怕,害怕承认这份“真理”的正确性,那将意味着否定他们毕生的信仰和事业;他们更害怕火炬修会那无孔不入的宗教裁判所,生怕自己流露出丝毫的“动摇”,就会被视为异端,遭到清洗。
最终,在经过一番看似激烈、实则心虚的“讨论”后,封禁“帝国真理”,将其定为异端邪说,并联合其他正神教会共同封锁其传播的命令,还是以教会高层的名义,正式下达了。
即便象苏尔苏特这样内心深处认为《帝国真理》确实指出了问题所在的领导者,也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断。
为了西格玛教派不至于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他们必须将这股危险的“歪风”扼杀在摇篮里,至少表面上要做出最坚决的姿态。
然而,在教会高层正式下达封禁令之前,“帝国真理”的只言片语,已经如同随风飘散的蒲公英种子,在帝国一些偏远地区悄然落地。
瑞克领,东部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
一位在此地驻守了数十年的老修士,默默收拾好了自己简陋的行囊。
就在几天前,他刚刚指定了一位年轻的修士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天刚蒙蒙亮,村舍还笼罩在晨雾与寂静之中,他就背起行囊,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然而,在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橡树下,他还是被几个年轻人拦住了。
这些都是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学生,西格玛教会的年轻修士,其中也包括那位新任的驻村修士。
老修士停下脚步,望着自己这些年轻的弟子们,脸上露出了如同过去几十年一样和蔼的微笑:“我去看看······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帝国真理’。”
“可是老师!教会已经宣布那是异端邪说了!”一个年轻弟子急切地劝阻。
“是不是异端邪说,”老修士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用我自己的眼睛,我自己的心,去辨认!”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着虽然苍老却异常稳健的步伐,越过了挡在身前的弟子们,踏上了通往远方的布满尘土的小路。
他要去查找答案,去查找那份搅动了他平静心湖的“真理”。
同样的场景,或明或暗,正在帝国的各处上演。
一批批对现有教条产生怀疑、内心充满求知渴望的西格玛信徒,甚至还有其他正神教会的低阶牧师和普通信徒,开始怀揣着各种复杂的心情,踏上了前往希尔瓦尼亚的道路。
他们想要亲眼看一看,那个能说出“帝国真理”的小女孩,那片孕育了这种“异端”思想的土地,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一股无声的暗流,开始